李覃回來時,特意問過了婉娘,聽她說晞婵隻褪了披風一徑去卧室,與往常并未有明顯不同,才稍稍安心。
他在外面風裡站了會兒,及至到房門,望見裡面燭火尚未熄滅,心内一喜,匆匆将又丢面子又生愧的羞惱抛了,忙關緊了門,輕手輕腳去掀開遮得嚴嚴實實的床帳。
一瞧見那身影,李覃目子便犯深。
她睡在裡面,背對着他這邊,也不說話,露出小半截玉臂的胳膊輕輕抱着被衾,安靜極了。仿佛深睡過去。
李覃看罷,那腔被她無意聽穿的死要面子也丢了去,哪裡還管骨頭傲不傲,拉不拉得下那個臉,心裡又疼又愧,不覺就将一條腿跪上床去,傾身靠近她。
他有意離她近,兩手撐在她身側,把人圈在雙臂間,貼着耳朵,向來冷嚴的嗓音不知溫柔了多少度,沉緩低纏,仿若對待口裡的蜜餞,心肝兒上的尖子寶兒:“真睡了?”
晞婵不語。
李覃自覺有該哄的地方,也不管她不搭理,頭低着就去壓在小姑娘身上,膩歪親那光潔如玉的下颌,又順着往下蹭。
她應是氣極了,這樣也還不理。
正所謂夫妻沒有隔夜的仇,李覃忽想起這麼一句,體内也火星亂迸,沒幾下就急想要她,于是喘着粗氣忙将靴襪踢了,滾進帳内,随她側着身,自顧自弓着身唇走香膚,手探進去她小衣裡面。
他正弄得起勁兒,晞婵忽然睜眼旋過身來,“啪”的一聲,二話不說給了他一個響亮巴掌。
床架子猛地不晃了。
李覃猩紅着眼擡頭,茫然隻閃過一瞬,随即臉色陰沉地喘了幾下,盯向面上隐約春色卻又不願的女郎,眸光沉若寒星。
“妾有些不适,今晚就算了。”她淡淡瞥他一眼,低下看了看,伸手費力把他那隻手拿開。
卻半分不動,李覃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緊她,渾身青筋直跳,晞婵偏頭一手揪緊了床帳,不消想就知道他手臂已是青筋迸起,提着她腰就要往裡挺,咬牙切齒地越發賭氣:“不适孤碰你?”
她就那般在乎裴度?!
“哪怕孤殺了他,也輪不到你這個李家婦為他尋理!”他語調低的沒有一絲溫度,冷極而兇。
話音剛落,晞婵忽然對上他的視線,一字一句地道:“妾說了今晚不能服侍,君侯若真的有需求,不妨去找别的女郎。”
李覃氣得渾身發抖。她偏對着幹,竟還敢溫柔賢淑地勉強笑着,隻管紮死他的心:“倘或瞧得上眼,回來告訴妾一聲,明日妾就去告訴夫人,幫君侯收在屋裡,丫鬟也可,姨娘也可,全憑君侯心意。”
“胡鬧!”
他憋出這麼一句,随後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她這話,真真是要他恨不能翻過她來,在那臀上狠狠打一頓才好。
晞婵默了默,眼神奇怪地看着他半晌,忽而笑道:“妾明白了,娶進來也是好的,反正在君侯眼裡,妾連下等姬妾也不如,隻娶來供世人取笑,供君侯随心利用的,妾也沒什麼騰不出位置的,君侯隻管寫好休書,什麼時候拿來,妾什麼時候按印就是。”
李覃又急又氣,直想上房掀了屋頂,誰也不得安生。
他含愧道:“孤不是那個意思......”
晞婵心内冷笑,也不看他,翻身不再理。
世人都笑她晞婵恃美勾他沉迷,殊不知其中,隻是他一計。連她也被算計在内,隻當他是貪杯喝醉了的夫君,真心對待。
那日李覃心中,又會覺得她有多愚蠢?
似是見她毫無留戀,李覃臉疼,盯着看了半晌,忽然直起身下床,穿上靴襪疾步走出裡間。
晞婵隻聽“砰哐”一聲門響,便知他氣沖奪門而去。
紅燭慢慢晃着,她垂下眼,緊緊把臉埋在被衾裡,在他面前忍了好久的抽噎,才随着心裡的煎熬發酵,濕透了繡枕。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
自從那晚過後,李覃連着兩日都沒回來,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也沒人敢去探問他的行蹤。
晞婵在後園侍弄花草,忽見陸錦繡領着一衆仆婦款款走來,站定笑了笑,撫着那花道:“覃兒兩日未歸,可有跟你交待往哪裡去了?”
那枝開得正好的玫瑰,瞬間攔腰折斷。陸錦繡把那玫瑰簪在趙媪鬓上,随着的衆仆婦忙誇好看。
晞婵收了花具,站起道:“并沒。”
她淡淡回了句後,行了禮數,轉身就要走。
卻聽見陸錦繡明顯刻意地同趙媪那些仆婦們道:“男人不歸是預兆,尤其是年輕氣盛的,家裡的再病怏怏些,難免生出納妾的心思,這也尋常,隻是不知覃兒在外面可有相中的,若有了,也别在外面養着,也别怕誰,隻如他的願,把人安置進來才好,那樣人家好好的姑娘跟着他,也不枉個身份。”
趙媪等滿嘴應着附和。
晞婵垂了垂眼睫,權當沒聽到,徑直出了園子。
走至前院,碰巧遇上了正要出門的李甄窈,把她的籃子拿遞給了林管事,拉着她就往外走,背着個包袱,悄摸勸道:“嫂嫂,我帶你去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