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陳萍萍有些發懵,對面李瑤兮卻已經要崩潰了。
誰能出來說一說目前是怎麼個情況?
為什麼陳萍萍會承認他害死了葉輕眉?
這事明擺着不可能是他幹出來的啊!
難道他不應該在自己三人的言語圍攻下心理防線崩潰,然後悲憤之下血洗京都為葉輕眉複仇嗎?
這樣既證明了兇手不是他,又能把他的人物性格升華,正好兩全其美地實現“反轉”與“人物弧光”。
當然,這是李瑤兮原先的設想。可如今這個很美好的設想,被陳萍萍一句“的确是我殺了她”給徹底打碎成了拼不回去的碎渣渣。
李瑤兮内心猶如湯煮。
她身旁的白念鸾,在聽到陳萍萍驚人之語的一瞬便已面如死灰。來不及多想,她拽過李瑤兮的肩膀,低聲道:
“這次遊戲已經失敗了,現在你去想辦法弄清楚,他是不是真正的他。”
未等李瑤兮行動,又補一句:“注意自然些,不要違規。”
李瑤兮匆忙點頭。她步子不太穩當地朝着陳萍萍的輪椅晃去,直到離陳萍萍的身子隻有幾寸,直到她能聽得清他粗濁的呼吸與急促的心跳……
直到離得這般近了,李瑤兮才發覺陳萍萍的不對勁。
他紙一樣白的面容上,竟是難以掩飾的病态,還泛着反常的酡紅,發絲濕漉漉地貼在鬓邊。
“你……”
李瑤兮望着那個雖神态孱弱卻猶帶戾狠的人,心髒忽針紮似地泛起疼,竟下意識地湧起将他緊緊擁入懷中的沖動。
她握拳,壓抑下這古怪的念想,而後毫不留情地一手扼在他的咽喉處,又借着這個動作,讓兩人的臉頰無限接近。
陳萍萍咽喉被她驟然扼住,呼吸頓時異常不暢。他劇烈地嗆咳起來,然而因無法吸入足夠的空氣,連咳嗽都變得沒有力氣。
李瑤兮本就是做戲,自己也生怕真把人給弄出個好歹,于是稍稍卸去幾分力道,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
“你是從陳園來的嗎?”
陳萍萍艱難地對她擠出一個微笑:
“是……的……”
見李瑤兮依舊有些遲疑,他費力地喘息着,翕動的雙唇已經開始泛起青紫:“就好像……做着一個醒不來的夢……”
李瑤兮松開手。
陳萍萍如脫水的魚般,瘦削的身體癱軟在輪椅上,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以攫取足夠多的空氣。
李瑤兮微微動容,回首向白念鸾與其木宗點一點頭,便想要上前幫陳萍萍順一順氣,可剛擡起手,手腕就被他扣住。
“不要再問了,這隻會浪費你們的機會……”他咳嗽着說。“有刀麼?或是其他武器,給我……”
李瑤兮心中一顫,胸口悶得要命。
就是他,她不會認錯的!
他是陳萍萍!
“記住,小葉子是我殺的,至少現在還是……刀,給我找一把刀來……”陳萍萍幾乎神志不清地嘟囔着。“我需要确認一件事情……快!”
“好,好……”李瑤兮緩緩退後,道。
“你們有刀之類的利器麼?”她問白念鸾與其木宗,“快借我用一用。”
其木宗解下腰間短刀:“這是剛開過刃的,較尋常短刃更鋒利,你小心拿着,可别把手割了。”
李瑤兮将短刀橫在身前,将刀柄遞向陳萍萍。
刻着點花紋的刀柄,被陳萍萍緊緊握住。他垂眸盯着那短刃良久、良久……仿佛正做着什麼抉擇……
“萍萍!”
伴着李瑤兮一聲凄厲的驚呼,白念鸾與其木宗瞳孔雙雙一震。
陳萍萍竟毅然決然地,将那匕首推入了心口處!
短刃似那畫筆般,在他的心口猝然勾勒出一朵凄美的花———比胭脂還豔的血色花。
陳萍萍面容扭曲,卻竭力克制住,沒有将刀拔出去,而是拼盡殘存之力,又将刀尖往體内送去幾寸。他的無感都開始模糊,連李瑤兮的臉都快要看不清,隻有痛覺被無限地放大……
似乎有什麼鹹苦而濕熱的東西,滴在他的臉側、唇畔,好似燥烈而幹苦的麻黃丸一般,短暫地刺激起陳萍萍的心神。他拼力喘息,嘔出口中的血沫子,抓着李瑤兮的腕子,喘道:
“聽着……若是下一次我回來了,便證實在這裡殺人不會真的喪命……你們就可以考慮,犧牲我……”
“好,我記住了,我記住了!”李瑤兮捂着他的雙手,努力想減緩它們變涼的速度,卻怎樣都無濟于事。
平生第一次這般逼近死亡的陳萍萍忽有些不舍。他渙散迷離的眼神,一寸一寸地移過李瑤兮的容顔,最終停在她鬓間的桃花簪上。
他記得,這是李瑤兮最喜歡的簪子。記憶中她總是一襲嫣紅羅裙,青絲半束,桃花簪斜簪鬓邊,恍若戴上了三分春色。
大抵是有一絲畏懼自己真的要死了,又大抵怕自己再沒機會将想說的話對她說,陳萍萍吐出一口濁氣,釋然地笑了笑,問道:
“阿瑤,回家之後……與我成親,可好?”
即使痛楚快要将他吞噬,他仍笑得極開懷,直到笑得雙眼眯起、眼角擠出細紋。
“屆時,我為你新制一身紅色霓裳,定比你衣櫃裡所有的紅衣都好看……”
李瑤兮再也抑制不住斷線珠子般的淚水。她萬般猜想都沒有想到,親耳聽到陳萍萍求親,竟是在這個場景下。
她拭去淚水,抿唇而笑,笑比春花明媚,從朱唇角泛至黛眉梢。
然後她十分鄭重地說:“好。”
陳萍萍滿足地凝望着她的笑顔,直到倦意将他包圍。
“我先離開一會。”他戀戀不舍地柔聲低語道。
……
李瑤兮将他已經沒了氣息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靠在輪椅上。
他看上去隻是睡着了。
誰又想得到,他此番不是睡去,而是醒來?
“快到辰時了?”白念鸾問道。
其木宗颔首,又問道:“遊戲何時結束?”
白念鸾聳聳肩。
“再等等吧,”它說,“若天明後還不結束,我們便主動違反'規則二'。”
其木宗擔憂地看着李瑤兮:
“她不會有事吧?”
白念鸾沉沉歎息一聲:“不會。”
“于陳萍萍而言,在這裡死亡隻意味着在現實中蘇醒。”
未待其木宗再言,天空中忽然響徹“狐”的聲音:
“時辰已滿,參與者通關失敗。”
話畢,大地再次蓦然開裂!
李瑤兮又一次向下墜去,墜入“夾縫世界”無邊無盡的虛無之中……
隻是這一回,她倒不如頭一次那般害怕了。
“狐”一副百無聊賴的懶散樣子,晶瑩溫潤的白玉面具下,狹長的狐狸眼無趣地眯起。撥弄自己的頭發顯然已讓他感到無聊,于是他也不知從何處尋來了把素底描金的折扇,扇上竟赫然繪的是一隻活靈活現的狐狸。
“狐”用纖細白淨的指尖靈巧地旋轉着折扇,似是要将其轉出個花來。見李瑤兮三人落在他對面,便将折扇“刷”地一合,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面前的長桌。
“诶~是不是覺着,這遊戲也自有一番妙處在啊?”
“是啊,”白念鸾氣定神閑地笑道,“尤其是有一處細節,令我……好奇頗久了。”
“哦?”聽到遊戲被人認可,“狐”很是受用。
白念鸾驟收了淺淡笑意,低沉陰冷的聲線,從喉中被逼出:
“我很好奇,為什麼葉輕眉見了我,會喚我……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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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寫一邊笑,代入一下陳萍萍我簡直要崩潰:在發着高燒、完全不知道規則的情況下,被三個隊友一起背刺了,還為了做實驗充分發揚獻身精神把自己噶了,誰能有他慘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