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山的同時,許君安向寒笙解釋自己的來由,寒笙思索片刻,随後了然的點頭。
“原來如此,确實通明山的水質和氣候都比較适宜大多數的草藥生長,也的确隻有我三嬸那裡有。”
聽前半句時許君安還沒有什麼反應,但是寒笙說的後半句話卻讓她驚訝。
“你……你三嬸?!”
寒笙笑着和路過的師姐打招呼,穿過人群後才向她解釋:“是啊,我父母去的早,從小我三嬸把我拉扯大的……喏,就是那裡。”
寒笙擡手指了一個方向,許君安和楚昱同時轉頭順着稀疏掩映的梅林看去。
梅林和籬笆共同環抱中央不起眼的木屋,木屋東側的牆體爬滿爬山虎藤,藤尾輕輕在風中搖曳招手,再仔細湊近幾步,便可以窺見木屋後邊的别樣天地。
天地皆沒有色彩,溫暖陽光自澄澈天空潑灑向田裡奇形怪狀的植物,鳳凰形态的葵芳參、長着人臉的豔紅羅冥花,一株生六果的同生草……
誕生在冬日的早春百草園,訝異又讓人驚豔。
而在這奇異景象之中,有一名婦人從巨大的稻王杆叢中繞出,擡眼之際恰巧發現許君安一行人正站在籬笆外圍。
婦人一身麻布粗衣,頭發随意挽成發髻用木枝固定,幹活的時候袖子卷起好幾層,此時面上有些許疑惑。
然而當她的眼神掃到臉上帶着疤痕的少年時,嘴角率先上揚。
而這邊的寒笙則似飛鳥歸巢一般飛奔向那個笑着張開雙臂的婦人。
“三嬸,我回來啦!!”
——
幾人打過招呼後,這廂林三嬸還在拉着寒笙噓寒問暖,唠家常的同時還不時抱怨老馬又給她糟踐了多少草藥,控制不住力道的時候又捏碎多少碗盤。
而另一邊氣氛降到冰點,兩人随意在田地周圍查看,隻不過一個人查找梨白草草藥,一個盯的是眼前的人。
還是那個紅夾襖撓撓頭,率先開話腔:
“玉禾……”
“劉弈歌是這麼叫我的?”
紅衣少年一時怔愣,似嘲弄自己,無聲地勾唇笑了笑。
明明他更想以另一種方式叫她。
“許姑娘已然察覺,但大哥的初心是好的,你出事的話他會為難。”
可惜他口中的許姑娘不買賬,沒有看他。
這段友情裡隻有她付出真心,心中不免有些難過。
心底清楚首當其沖的目标還是治病,許君安的眼眸一一掃過衆多的奇珍異草,令她感到安心的是這裡面的絕大多數是存在她記憶裡的。
她微微一笑,畢竟多虧劉弈歌閣樓裡的那些書,讓她記憶裡至少存留大多數的藥材模樣。
但世事大多不盡如人意,總有些事令人遺憾。
逛了一圈,許君安耷拉的嘴角寫滿愁緒,眉頭擰在一起,緩緩蹲下抱住自己的頭。
不可否認這裡的藥确實種類繁多,讓她一開始有些花眼,然而整整兩個時辰過去,一草一木盡收眼底,卻獨獨沒有梨白草。
冰冷的事實擺在面前,讓她有些疲憊心酸。
沒有梨白草。
心有不甘,也有些失望,楚昱見她手中拔下的一片斷腸葉,随着時間流逝,那葉也漸漸失水卷皮,如同一個五官皺縮正在哭泣的臉。
約莫一刻鐘後,平複心情的許君安重新擡頭,眼角潤濕的痕迹也被寒風悄然帶走,正當她打算撐地起身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攥緊的手,随後拳頭緩緩打開。
手掌心裡,是一些剝好的桃仁。
一抹紅色的衣角擦過自己的粗布衣擺,她擡頭看清來人。
恰逢冬月,記憶撕裂時間的縫隙,似曾相識的玩笑讓許君安有些辯不明今日哪年哪月。
像是觸動自己内心最柔軟也最不願讓人窺見的一隅,她低頭想去遮掩心有不甘的證據。
就在此時,她手心被塞滿滿一把。
“謝謝……”
楚昱順勢坐在她旁邊,卻不知道該先說什麼不決猶豫,半晌緩慢道:
“一開始是不想被你發覺自己的存在,畢竟劉弈歌說我不該幹擾你的行程,以及他自始至終不願讓你接觸除了他以外更多淩雲閣的人……”
“但流寇搶劫車隊時我被波及,你才忍不住終于出手,對嗎?”
許君安使勁閉了閉眼,她猜也猜到了。
“我知道,隻是沒想到過會是你,仿佛之前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和自作多情。”
仿佛冬三月湖泊上的薄冰,在此時終于出現一絲裂痕。
見氣氛有所緩和,楚昱才敢小心地将手指輕輕覆在許君安的眉宇間,替她揉開緊鎖的眉心,暗自歎氣。
他怎麼不知道?這個自小就待他極好的姐姐,最大的軟肋就是故人和回憶。
某種程度上看,她和淩雲閣的人有一點很相像,同樣是憎惡背叛者的人。
楚昱的手扶上左側那棵梅花樹,因有些年頭,老舊的樹皮有些開裂,枝頭花苞随風飄搖。
有什麼想要說出口,楚昱使勁搖搖頭,看向有些失神的許君安,很認真地開口解釋:
“很抱歉,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很高興遇見你,”
很高興再次遇見你,以楚昱這個身份。
“不是你的一廂情願,我在出京城後的每一天,都因為你和寒笙而變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