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燃趕緊低下頭，假裝無事發生，實際上默默往旁邊挪了挪，跟聞烽拉開距離。

聞烽未察覺，邊飛針走線，邊給兩人講解示範的針法一般如何運用，以及他自己做的一些創新。

示範完畢，隔壁有學徒找他，他便過去了。

許燃在畫稿未标明針法處标好針法，将畫稿分給自家工作室的三位刺繡師傅，讓她們按稿進行刺繡。

沈夏深回到自己的繡架前繼續繡桃花，花瓣繡完，聞烽還在教那邊的學徒。

他的手指在繃架上輕輕敲了幾下，百無聊賴般地轉向許燃。

“許老師，有空麼？”

他的語調閑閑的，“老師”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聽不出半點尊敬，倒帶了點調侃意味。

跟喊聞烽老師時，完全是兩個腔調。

許燃停下動作，側頭看他，示意他有本早奏。

沈夏深：“這個花蕊怎麼繡？”

許燃看一眼桃花，又看看他，敷衍道：“先這樣再這樣，然後再這樣，就繡好啦。”

沈夏深挑了下眉，閑閑道：“怎麼說我們也是合作夥伴，教我下不過分吧，許老師？”

見他又喊她“老師”，雖然這裡面剖開來，尊敬成分不大于百分之十，但一直高高在上的沈夏深“低聲下氣”向她請教。

多少讓許燃獲得心理上的滿足。

況且，這确實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

繡個小小的花蕊而已。

“既然你都這麼求我了。”許燃起身拉過平時聞烽給他講課時坐的椅子，“我就替聞烽老師教一下你吧。”

“那我就謝謝許老師了。”

許燃半點不跟他客氣地“嗯”了聲。

示範需要位置，沈夏深往旁邊移了移，讓出一半位置。

許燃自然而然地挨着他坐下，兩人靠得近，雪天冷杉的氣味絲絲縷縷地鑽進呼吸。

許燃想問他用的是什麼香水，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問。

跟他用一樣的香水豈不是很奇怪。

繡花針上的線是繡花瓣用的淺粉色，繡花蕊需要用不同的顔色。

繡架上方擱着好些繡線，她挑了個适合繡花蕊的黃色，抽取一根，正準備劈絲，不想側邊遞來一捆繡線。

“用黃色繡吧。”沈夏深說。

許燃看着他手裡的黃色繡線，拿線的指尖微微一頓，又聽見他說：“綠色的花蕊，會不會不太搭？”

她盯着手裡的線，黑而密的睫毛輕顫了幾下。

沉默幾秒。

許燃從容地穿針引線：“我就做個示範，用什麼顔色都可以，你自己想用什麼顔色就用什麼顔色。”

……

片刻，許燃繡完花蕊，又在沈夏深的請求下，繡了一片葉子後，坐回自己的繡架前勾稿。

沈夏深換上黃色繡線，看着繡架上的繡線，似乎想到什麼，側頭看向許燃。

她垂着眼，蓬松柔順的頭發垂落在胸前，身上穿了件湖水藍絲絨外套，裡面搭配米白色上衣和翡翠綠半身裙，神色沉靜又專注。

沈夏深的視線移到畫稿上面貼的繡線上，若有所思道：“你繡的好像都是黑白色系。”

偶爾會配上一抹鮮亮的顔色，具有非常鮮明的個人風格。

說到這個，他想起許燃設計的服裝很少使用鮮豔明亮的顔色，一般都是素雅的淡色，且有大量的黑白灰。

不過她本人倒很喜歡穿明媚張揚的色彩，就像今天這樣。

這一點，讓沈夏深覺得很矛盾。

許燃聞言倏然一驚，他發現了？

她不太繡彩色，在這裡更是幾乎不碰。

主要是因為繡線顔色分得太細，要是不小心将多個顔色混在一起，她很難完全正确地區分開。

秘密有被發現的危險，許燃不自覺豎起身上的刺。

“我喜歡，要你管。”

停了幾秒，她又說：“以後有什麼不懂，你直接問聞烽吧。問我的話，要收費的。”

沈夏深：“……”

明明剛才還開開心心地吃他買的厚芋泥椰奶小蛋糕，握手言和，繡個花蕊的功夫就要跟他劃清界線。

“你該不會……”沈夏深盯着她，眼底深邃。

許燃心虛，不敢跟他對視，不自覺地咬着嘴唇裡的肉。

頓了兩秒，沈夏深不急不徐地補上：“又生氣了吧？”

“……”

許燃松出口氣，找了個理由将自己的行為合理化。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之前是看在我們是合作夥伴的份上，才沒有跟你收費。”

“這樣啊。”沈夏深用原來如此的語氣說，可盯着她的眼神裡分明寫着探究，“行啊，怎麼收費？”

許燃說收費就是不想他再問，沒想到沈夏深一如既往喜歡跟她唱反調。

正想着怎麼拒絕，又見沈夏深彎了下唇，慢條斯理地說：“正好，我想利用晚上時間多練習練習。”

許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