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纡聞言啞然,心裡面知道趙青晖已經猜到什麼,不由失笑。果然,這種事哪裡能瞞得住人,她今天隻是慌了一次神,就被人看破。
她輕輕松開趙青晖,又恢複了從前那低眉順目的木讷模樣,低頭跪在鋪着毯子的車闆上:“臣……臣失職,并未準備月事帶,請殿下降罪。”
算了吧,失貞的女子做女官簡直太匪夷所思,如果有一天被戳破了,連累的是長公主的名聲。
長公主于她有恩,她利用長公主脫離陳家已經很下作了,若再帶累長公主,她玩死難辭其咎。
趙青晖壓根沒想這一茬,她在想怎麼罰合适。
月經這東西,本來就說不準什麼時候來,她又是來初癸,的确不能怪陳纡。不過按照規矩她的内務是交給陳纡的,出了岔子她的确有責任,她不能輕輕揭過,否則身邊的人日後再難不出岔子地各司其職。
“先找個地方換一套衣服吧,你的過失,罰俸三個月,你認嗎?”
她考慮了半天,最後終于找了個合适的理由。
陳纡唯唯諾諾稱“是”,實際上她吃住都随趙青晖,平日裡也用不到什麼銀錢,罰俸三個月的确讓她日子不好過些,卻沒有真正大的影響,頂多是嘴饞想吃些零嘴的時候要忍一忍,比起她在陳家過的日子實在不值一提。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趙青晖。
哎,母親說世間女子身不由己,果然如此。
趙青晖歎氣,表明自己的态度,“阿纡,人怎麼活是自己說了算的,女子也是人,不要太苛責自己了。這次的事情,我不怪你,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我罰你是因為你有這個責任,責任範圍内沒做好,我要謹守規矩,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阿纡,你首先得是個人。”
曾經好的不好的,經曆過的噩夢總會過去,留下的人卻要向前看。
那些混蛋犯的錯誤,該那些混蛋承擔的罪責,卻要一個女子獨自承受,這很沒有道理。
“殿下說的是……”
陳纡終于繃不住,嗚嗚咽咽地哭出來。“是我六哥,他們說我勾引自己家的爺們兒,怪我姨娘把我生得好看,怪我自己不檢點,可是殿下,我…我真的沒有,是六哥叫我去給他送藥,他服了散說熱……一直要親我……他太高了,我推不開……”
塵封的過去被全盤托出,不堪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湧來。
也許趙青晖是唯一一個告訴她「女人也是人」的人,她再也承受不住隐瞞真相的壓力,親口說出這件打算一輩子都爛在肚子裡的事。
是去是留,随意吧。
“是陳家的長輩說錯了,按照大梁律法,凡j//y良家婦女者,杖二十,流放千裡,是你六哥的錯。”
兩人正說着話,有利刃割破空氣的聲音在趙青晖耳朵裡炸開,堵車她本能地一撲身将陳纡壓在身下,肘部傳來鑽心的疼痛,嬌嫩的皮膚被磨破,可見力道之大,速度之快。
有人大聲喊話:“長公主殿下,請您下車。”
是陌生男子的聲音,而且距離很近。
而趙青晖帶來的部曲們沒有一人做聲。
她的臉色十分難看,自從上次被胡人圍追堵截過一次,她出門一直有三十人以上的護衛,能讓他們集體失聲的隻可能是有人提前在他們的飲食中動過手腳。
王家,果然很複雜。
陳纡望向趙青晖,哀求道:“殿下快和我換衣服,我随他們去。”
趙青晖淡淡搖頭,摘下車壁上挂着的小牛筋拉過弦的弓箭,貼着車緣喊話:“不知道是王家哪位長輩要見孤,下帖子相邀便是,何必用這麼古老的法子呢?”
估計是沒想到趙青晖知道他們的身份,領頭的人沉默了片刻,大約是覺得趙青晖一個小丫頭片子不足為懼,索性攤牌道:“早就聽聞殿下聰慧,那小人就不同殿下兜圈子了。您的人已經沒有能站起來的,我家夫人給他們加了些料,沒個個把時辰醒不過來。您若願意跟我們走,小人保證不對殿下動粗。”
“王琅公子現在也在别院裡等着您呢。”
糟了!
王琅有危險。
“好,我随你們走,”她示意陳纡躲起來,“唯一能相信的隻有和我們一道從金州過來的扈将軍,你想辦法回城見到他,與他說大公子有危險,讓他趕來菡園救人。”
那領頭的見趙青晖一個人出來,森森道:“請您身邊那位女史一道吧,做個伴兒。”
趙青晖糊弄他。“真是不巧,我身邊的女史方才幫我尋女子用的東西了,此刻應該已經到城裡了吧。”說着還轉身将粘了血的衣裙給那領頭的看。
天色漸晚,太陽收走了最後一絲陽光,黃昏中那首領看不真切,或者是男女有别,他不敢再看,含含糊糊道:“請吧。”
王琅被他們困在正院裡喝茶,看見趙青晖走進來的一瞬間,他終于弄明白這些人要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