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循聲快走了兩步上前抱手躬身喊了聲:“九老太爺”,虛扶住來人。
是王家的族老之一。
跟在他身後的有十太爺,十四太爺,王家大老爺,四老爺,十六老爺,分别代表了宗族,嫡支和旁系。
這是要三堂會審嗎?趙青晖看向僅幾步之遙的王琅,神色複雜。
她和王琅的差距很大,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卻沒想到能這麼大。
她以為萬分兇險的殺局,他輕松就能化解。
就好像他早就算好了,隻是坐在這裡請君入甕,而她卻時時刻刻都被動接受着命運随時給她沉重一擊。
趙青晖的挫敗隻是一瞬,她不得不将這種無能無力的憤怒強行壓下,認真聽王家人說話。
九老太爺并一衆人走過來朝她行君禮。
趙青晖怎麼敢受,便是太祖皇帝也要誠誠懇懇地說一句“擔待不起”。
她學着王琅的樣子快走一步将人托住,親親切切喊了一聲“九老太爺”。
她客氣道:“永甯一個晚輩,當不得您一拜。”
九老太爺目光清明,聞言并沒有執意行禮,順勢起身用贊賞的目光看着趙青晖,稱贊了一句:“好孩子,你是個識大體的。”
趙青晖心中警鈴大作!
什麼識大體?這是要讓她吃虧吧!是吧!
面上不露聲色地嬌怯道:“當不得您誇獎。”
她就是客氣客氣,承諾什麼“您的恩情沒齒難忘”什麼“王家于吾恩重如山”,想都别想。
她是欠王琅人情,可不欠琅琊王氏的人情。
王琅接過話頭:“原本不想勞動您老人家過來,但是您方才也看到了,大太太行事實在沒有章法,祖父在這件事上不好出面,隻好請您來主持公道。”
一大早王琅就親自送來帖子,說要請他菡園品茗,他彼時還想不明白王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按道理來說,王琅的父親雖然離世,但祖父尚在,他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他管,且讓他們祖孫鬥法去。
可話說回來,王琅是王家傾全族之力培養的接班人,将來前途無量,他琢磨着王琅的意思,還以為他是要借族裡的力量争取更多的話事權,拿到他們這一方的資源。
九老太爺猜中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尾。
而他更沒想到的是,陳氏居然要對王琅下手。
雖然當初王家與陳家協議便是讓陳氏的兒子接任家主的位置,但是誰也沒當真,畢竟誰會想要一個偏向母家的繼承人呢?因此都對王思将王琅帶去金州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陳家式微,早早退出汴京偏居江南,他們便更顧不上之前的口頭承諾。
陳氏今日可以殺王琅,明日是不是誰有私仇都可以直接動手,那王家離兄弟阋牆還遠嗎?
為什麼有宗族,不正是為了把族人凝成一股繩,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同氣連枝,才能在一個地方紮根盤踞、繁衍生息。
這才有了百年世族,門閥之家。
陳氏這樣,是亂家的種子啊。
幾位老太爺、老爺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很快便做出決定。
九老太爺看着比他還要高出一頭的王琅,心中感慨萬千,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王家有此子,可以再興盛二十年了。
他微微笑着點頭,然後扭頭嚴肅地沖陳氏道:“陳氏,你居然謀害繼子,不慈不義的東西,你可知錯?”
打從這群人進來局勢兩極反轉開始陳氏就知道自己中了王琅的全套,此時聽到族老們站在王琅那邊,她急得要噴火,不甘反問:“九老太爺這話說得太重,妾不過一介婦人,謀害大公子這樣的罪名是萬萬不敢當的,您幾位怎麼可以隻聽一家之言。
王琅一向看我不起,妾也是他的母親啊,他幾時對我稱過母親行過大禮?今日您也聽到了,是他挑釁在先,妾一時氣憤想要教訓教訓他而已,謀殺、謀害這樣的字眼可是與妾半點沒有幹系的。
母親教訓兒子天經地義,這也要受族規約束嗎?”
好好好!!
倒打一耙!!
趙青晖今日算是長見識了,免費欣賞了一出蜀戲絕活——變臉。
她既然都站在這裡,哪有不添油加醋的道理,她決定幫王琅一把。
“九老太爺,吾好怕,吾想回陛下身邊去。”她情真意切地抹起眼淚,興許是擦的太狠,居然真叫她擠出幾顆珍珠。“吾……吾承諾過母親要護好陛下,便是死也要與陛下死在一處,不能死在王大太太手裡,叫她紮成刺猬。”
趙青晖一邊哭哭啼啼,一邊拿眼睛去瞟王琅,偏幫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陳氏顯然沒想到一個嬌嬌氣氣看着隻會躲在王琅身後的女郎,居然敢跳出來指摘她弑君。
這樣的罪名,可比殺子的事态更要嚴重的多。
她死死盯着趙青晖,眼睛似淬了毒的鈎子,要生生剜去她的皮肉,嘴裡不忘死不承認,“殿下何必惡人先告狀,您與琳琅來此處私會,被妾撞破了就要惱羞成怒嗎?妾身冤枉。”
陳氏也哭,“少年慕艾我們都是過來人,妾保證不會說出去敗壞殿下的名聲,殿下不必非要殺妾不可。”
嗚嗚咽咽斷斷續續,趙青晖方才是少女垂淚,哭得人心疼,陳氏這哭聲便有些讓人糟心了。
“殿下有沒有污蔑你,問問不就清楚了。”
王琅雙手交疊輕輕拍掌,方才領頭的派出去請示的那位副使便被尹寬五花大綁着丢進院子裡,将小小的花圃砸出一個人形大坑。
“來吧,你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