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多月以來,魏平安嚴格按照他規劃好的行程來做,除去學堂的學習外,散學後他繼續習字、鍛煉身體,入睡後便在夢中世界複習和預習三百千。
一直連軸轉,幾乎不曾徹底休息過。
最終在今日的課業作業中獲得了周夫子字迹尚可的評價,這讓魏平安幾乎喜形于色,一直緊繃的小臉上也露出幾分瘋癫的笑容。
卷!都卷!卷點好啊!
哈哈哈!
誰家好人建的學堂一個月就放兩天假!
朔望日也就是初一、十五各放一天,結果六月初一的休假據說還被算到五月田假裡去了,所以魏平安這一個多月一共就放了兩天假。
以至于魏平安每天路過學堂外的樹時,總是感覺手癢癢的,想挂點什麼東西上去。
不過周夫子是他的夫子。
作為一個學子來說,要尊師重道。
所以魏平安面對着周夫子的評價,依然恭恭敬敬地行禮。
“學生多謝夫子的幫助!若是沒有夫子的幫助,學生也無法在短時間内把字練好。”
雖然說魏平安内心深處有些吐槽學堂的休假制度不合理,但他還是知道周夫子對他是極好的。
在這一個月來,周夫子多次在散堂後将魏平安留下來指導他,魏平安的字,也是在周夫子的幫助下日益進步。
今日午後,周夫子在丙班留下堂業作業,要求所有人默寫三字經的最後一段内容,然後交上去,由他檢查批改,待批改結束後,還一個一個地叫人進去訓誡指導。
由于周夫子為了方便就在隔壁空的那間廂房叫人,所以魏平安在丙班時不時就能聽到被打戒尺的聲音。
魏平安則是最後一個被叫去的。
也就是在今日,魏平安正式得到周夫子字迹尚可的評價,言及字迹相較一個月前進步頗大,如今雖不能說有什麼書法上的美感,但也算工整清晰,較同輩蒙童而言已算是中上。
“無妨,這是你自己的努力。”
周複聽到魏平安的話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周複對于有進步的學生從不吝于鼓勵,又想到之前的天火同人卦象所說,此人會是他的有緣人,便一直多加關照魏平安。
一月以來,周複發覺面前這小童與同輩人相差極大,在丙班蒙童在吵吵鬧鬧時,他卻捧着書籍,一心隻讀聖賢書;雖才剛入學一月,但每次課業作業從未有所缺漏,甚至比丙班其他蒙童背得還要熟稔。
就連習字,他一個月的學習,就比其他蒙童半年多的學習還要迅速。
這更讓周複見才欣喜。
思及魏平安在這一個月打下的基礎,以及字方面的短處,周複特意尋找到一本字帖想要交給魏平安,助其習字。
“練字講究循序漸進,這一個月來,如今你的基礎已然不錯,現在可以嘗試去臨摹名家字帖,尋找方向,隻是稍好些的名家字帖價格昂貴,不過我這裡有一本馮翰林的字帖仿帖,雖是仿帖,但已得神韻八九分,想來正适合你。”
“馮翰林此人是今朝的翰林典籍,本名樂,因字好被上面特地恩賞進入翰林院,其字書宗法晉唐,清婉俊麗,雍容矩度,筆畫遒美,雖不可與顔柳等名家相提,但我曾觀其近年會試殿試試卷,名列前茅者其字大多與其相似。”
說着,周複将放置在一旁的字帖交給魏平安。
這是他批改課業作業之前便帶過來的,特地把魏平安留到最後一位,也是為了方便把字帖交給他。
一看到字帖,魏平安就想到他曾經聽過的一個詞語。
——簪花小楷。
隻見字帖之上各字排列工整和諧,清婉兮若瑤台之初月,俊麗兮若玉壺之凝冰,鋒如流星之宛回,穆若清風之盈檻。
一眼望去,極具美感。
一點都不像他之前蒙學中所寫的隻要求工整的大字,這種美感讓魏平安有些沉溺其中。
“夫子……”
魏平安心底頓時泛起漣漪,欲言又止,隻留一雙眼睛格外閃亮地望着周複,難以掩飾其中的激動。
“九尺之台,起于壘土。我隻不過是給你一本字帖,搭起一個框架,今後具體要如何去做,還得靠你自己。”周複說道。
其中也是在暗勸魏平安要繼續努力,堅持下去。
不過他顯然多慮了。
魏平安确實努力,日以繼夜,夜以繼日,他現在都快自學到《千字文》裡去了。
“是!夫子。”魏平安興奮地回道。
内心則想着等過一會回家就看看能不能臨摹下去,如此佳作,他隻恨不是他自己寫出來的。
作為一位文科生,誰不想有一手令人誇贊的好字。
可前世的他沒有時間,上學時,身為一個孤兒的他沒有資本去學,隻能泡在書山題海之中,力求考試中能多得一分為自己将來謀出路;工作後,他一心想着還房貸,好早日有個屬于自己的家,早把此事忘卻。
現在魏平安則是對此抱有極大的興趣,習得一手好字,不僅是為自己後面參加科舉打基礎,也能滿足自己前世的一點小願望。
至于休假,什麼休假?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要休假!
于是拜謝過周夫子後,魏平安将他課堂上默寫的課業紙都拿起卷好,裝入書袋,興緻高昂地準備回家。
不承想才到清靜堂附近,就碰到了一位熟人。
“呦,難不成又是咱倆被留堂了,這可好,以後在我爹面前我就能說不止我一個被留堂的,對了,都一個多月我還不知道姓甚名誰,我是羅應山,你叫什麼名字?”
出聲的是魏平安入學第一日看到的那個胖子,約莫十二三歲,身着绫羅綢緞,此時倚靠在清淨堂前的柱子旁,拿起烤雞一口撕下一大塊肉,含糊不清地問道。
羅應山對面前這個小童印象深刻,在學堂這麼多年來,他終于遇到一個和他一樣經常被留堂的難兄難弟。
頓時腰也不酸了,腳也不痛了。
膽子也變大起來了。
回家當場!他就在他爹面前說:
誰說整個桐鄉縣都沒見過我這樣被留堂的,這個月學堂裡就有一個和我一樣經常被留堂的,我沒說謊,爹你要不信就來學堂看。
嘿嘿,他今日可算把他爹勸過來了,他爹看到有和他有一樣經常被留堂的學子,應該就不會再罵他吧。
雖然羅應山他根本不知道他爹罵他,隻是因為想罵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一百多文錢的一隻雞!
就這樣被吃了!
魏平安的關注點明顯有些不對。
不過他立馬回過神來,魏平安還記得這位學兄,當時他好像是因為在課業作業上亂回答,被夫子教訓了一頓。
這一個月來,因為周夫子的關照,魏平安時常在散堂後被周夫子特意留下。
但幾乎每次在散堂後去周夫子這裡,都會碰到這位學兄,基本上都是碰到他被周夫子留堂教訓,要不就是戒尺,要不就是罰抄。
兩人雖未正式相交,但都頗為眼熟。
“見過羅學兄,我是丙班新入學的學子,魏平安,不過今日我有急事,就先走了。”魏平安抱緊書袋回道。
“平安小弟,你今日不是被留堂的嗎?”羅應山一口咽下口中烤雞肉,興緻沖沖地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