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看不起他讓堂姐替他還恩情,就吵了一架,結果二伯父也拉不下面子,後面又因為一些緣故,大伯父和二伯父就分家了,還是我祖父幫忙分的家。”黃修文說道。
說實話黃修文并不想說“家醜”。
但見到歐陽表兄後,他莫名想傾訴,也确實希望有人能和他一樣,不認同二伯父的做法。
他的堂姐,對他極好。
如此好的人,怎麼能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
至少也是歐陽表兄那般才華橫溢、鐘靈毓秀之人吧。
“那和從小一起玩的兄弟姐妹分開不好吧。”
羅應山一邊吃着雞腿,一邊含糊着說道,“我家以前常搬家,每次都要重新适應,後來想起來還有些怨我爹。”
黃修文聞聲一轉心中憂慮,十分驕傲,說道:“這就是我祖父的厲害了。”
“我祖父在幫忙分家時專門以原先的池子為界,東邊的院落歸大伯家,西邊的院落歸二伯父家,中間豎起一道牆,沿牆踩上原池邊的太湖石就可以輕松翻過去,從前逢年過節時,我就經常在那裡來回翻着玩。”
“這怎麼說服的?”羅應山也好奇。
他一直想讓他爹給家裡多請一個廚子,結果他爹硬是不願意。
這要是學會一兩手,回去說服他爹,那不是角落裡捉狸奴——手到擒來。
“因為堂姐落水後十分怕水,又加上大伯父和二伯父雖然吵得厲害,但畢竟是兄弟,嘴硬心軟的,便默許了。”黃修文繼續說道。
“好吧。”羅應山又失落地拿起雞腿吃起來。
他還想着用什麼方法來逼我爹,給我……給家裡多請一個廚子呢。
一旁魏平安驚訝。
修文兄竟然與他一向看不慣的羅學兄交談?
這讓魏平安聽八卦的心思更加活躍,又悄悄向黃修文靠近幾下,連遠處曲水流觞宴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畢竟誰能拒絕一個直接擺在自己面前的八卦,還是老一輩的八卦。
曲水上首。
縣丞張廷和見黃修文和歐陽聞認親後,也欣喜着開口。
“好好好,既然與歸鶴先生有舊,那此次來可要遵守桐鄉縣文會的規則,先抽簽吧,也讓我們桐鄉縣好好欣賞一下府學學子的風采。”張廷和笑道。
歐陽聞點點頭,從一個刻着君子六藝文字樣式的簽筒中抽出一簽。
其實桐鄉縣上巳文會中這君子六藝,也隻是虛指,畢竟禮樂射禦書數,這當中有幾樣能直接在文會上讓學子表現出來。
所以文會中簽筒中裡的,更多的是學子常見過的、方便施展的君子八雅。
“是君子八雅中的琴!”歐陽聞開口。
他抽中的是帶着“琴”字的木簽,不過正好,他的恩師推崇用六藝八雅來調養心性,他選擇的正是琴,所以對彈琴也頗為擅長。
君子六藝是禮樂射禦書數,這是人們常說的,但這君子八雅是什麼,魏平安的目光望向黃修文。
很明顯,黃修文也看出來魏平安的意思,之前的他沒學過不能回答,但出身詩書傳家的黃家,這個問題他自然知道。
“君子八雅就是琴棋書畫詩酒花茶。”黃修文回道,語氣滿是放松,終于他能回答得上來的題。
魏平安點頭表示記住了。
又學到一點知識的他心中則是暗想。
修文兄果然極好,不僅之前會送他書,現在還會給他解惑。
真是菩薩啊!
場上,張廷和語氣溫和,繼續開口道:“若是不會琴藝,也可以換成作詩一首。”
畢竟雲陽府下轄十數縣,在整個甯北地區中也能排進前三,除去甯北承宣布政司和甯北貢院所在的成甯府,雲陽府也算文風盛行。
而歐陽聞是雲陽府院案首,曾經有名的神童,又在府學中獲得廪生。
以他的年紀,估計下一次便會參加鄉試,而以雲陽府在整個甯北地區來看,歐陽聞保底也會成為舉人。
張廷和也不願意多為難這樣一個學子。
麻煩。
但歐陽文卻沒有害怕的意思,而是年少意氣,信心滿滿。
“學生願意抛磚引玉,為衆人彈一曲《良宵引》。”歐陽聞說道,說罷便請人為自己取出一琴。
待琴被放上來後,歐陽聞信手撥彈幾下,将琴的弦線按照自己想要的琴調重新調好,才置于身前一并取來的琴架上,并固定好。
随即作起勢,伴着山間清風一彈。
白皙的手指修長,在琴弦上輕攏慢撚,時而抹弦,時而挑弦,帶着琴弦在琴面上來回搓弄的琴吟聲,一幅月下竹林、清風朗月之景蓦然浮現眼前。
月夜竹林下,良宵雅興起。
斟酒作詩去,複琴幽篁裡。
整曲都清幽甯靜,時而短促的琴音如同鳥蟲輕鳴,更突顯出幽靜之感。
一曲完畢。
“妙哉,妙哉,如朗月之清風,恰師延之遺風。”張廷和忍不住開口稱贊。
聽到後面這句歐陽聞連忙制止,甚至來不及收拾好琴,“學生萬萬不敢當的,師延作為傳說中的樂祖,學生不敢冒犯。”
宴上學子切切私語。
在一些對修史感興趣的學子幫助下,衆人才知道師延此人。
《史記.樂書》中有記載。
據傳師延在軒轅黃帝之時為司樂之官,始作清角,造箜篌,被譽為樂祖,有大神通,能感應國家興亡之樂。
于是夏代末年,他投奔殷商做禦用樂師;商朝末年,他曾作樂諷谏纣王,卻被纣玉逼迫去做靡靡之音;周武王興師伐纣時,他在涉濮水時沉水身亡。
在場學子又掀起一番感慨。
畢竟在文人中,對此類人總是充滿遺憾和惋惜的。
同時他們心中也很是佩服,不愧是院案首,涉獵書籍竟如此廣泛。
另一邊。
歐陽聞再次向行過上首行過一禮後便準備歸還琴,回到坐台上,結果一道他十分熟悉的聲音響起。
“等等,這可不行,東甫,文會哪裡能不作詩吟詩。”王興章開口打趣。
是這樣嗎?
歐陽聞有些疑惑,随即将目光移到縣丞張廷和那邊。
張延和輕咳一兩聲。
好吧,畢竟是院案首,又是差點兒成小三元的人,他确實也挺想看看歐陽聞寫的詩,尤其是等一會兒宴會到中間時可難得作詩的人和時間,那全是讨論起四書五經的人。
于是也讓歐陽聞作詩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