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閑話兩句,崔朔起身告辭,于驿館門前于蘇離道,“長離兄,朔先行一步,若是你得空了些,朔願與長離兄遊遍這個襄州。襄州雖不及京都繁華,也是别有特色。”
“子源兄客氣了,待蘇某辦完手頭之事,就來尋子源兄,到時子源兄切勿嫌蘇某聒噪。”蘇離拱手作揖。
聽他二人互稱表字,晚檸眸光微閃,旁人表字皆是父兄師輩所贈,崔朔同是如此。獨蘇離不同,他之表字乃聖上親賜,長離,意為鳳、靈鳥也;喻才華出衆之人。這是何等期許,又是何等榮耀,諸位皇子中,也唯先太子有這番榮幸。卻不由令人歎惋擔憂,烈火烹油,待聖上離去,蘇離自當如何。
“長離兄言重,屆時你我把酒暢談,不醉不歸。”崔朔笑道,轉身離去。
翌日清晨,晚檸起身推開窗子一瞧,昨夜竟是大雪紛飛,鵝毛般的雪花現仍飄落,落滿枝桠,簌簌而下。她攏着衣袖坐下,從櫃子裡取了件厚衣裳披上,随即推門而出,屋檐處積雪堆成一座雪山,白茫茫,銀裝素裹,煞是美麗。
院子裡,時孟早起,正嗅着白雪,見她出來,忙停手拉她進屋,“外頭極冷,你莫要在外頭吹風,快些進屋去。”
“我瞧着雪景甚美,遂起了興緻。”晚檸笑笑,“且我衣物厚實,略略站會兒還是可的。”
她這一說,時孟才察覺晚檸換了件暗花彈墨鵝黃厚襖,外罩荼白梅花織金狐裘鬥篷,又圍着粉青織錦披子,腰系古金色如意流蘇絲縧,足蹬鹿皮軟靴,青絲随意挽起,瞧着是很厚實了。時孟不禁笑道,“你這般打扮着實俏麗,活像株臘梅花。”
聞言,晚檸莞爾一笑,與時孟用起早膳來,溫熱蒸餅加上碗補氣熱乎的枸杞紅棗粥,讓着晚檸渾身暖呼。時孟亦胃口大開,連吃了兩碗粥,又要了碗噴香甜膩的乳粥,這才心滿意足。飯畢,二人吃茶細聊,晚檸才知蘇離柳修早早去了府衙,時孟卻因先前惹禍,不得不待于驿館。
提起這事,時孟便不悅,“你們倒都有事,獨我一人凄凄慘慘待這兒。旁得我不擔心,到底你比我沉穩的多,獨要說句,那崔朔實算不得好人,你與他為查案我不好管,空閑時莫要理睬他,若沾惹了怕得出事。”
晚檸不禁疑惑,時孟素來寬宏直率,怎與崔朔交惡至此,問出口來。時孟擺手道,“算不得交惡,關系不好倒是真。隻他心機深沉,存心算計誰都逃不過,故此避着些。”
晚檸含笑答應,見一個下人禀道,“崔郎君來了。”晚檸忙出去,時孟撇嘴跟上,那崔朔領着幾個下人站在外頭,見了他們,面帶笑意,“王姑娘,時經承,朔來應約了。”
時孟眼眯,見他穿着水綠碧荷鑲銀長襖,與晚檸相似的素淨清雅,站一塊莫名相配,心裡頗不爽利。暗下決心,萬不能要崔朔這個笑面虎折了晚檸這朵名花,心中不悅,面上也帶了幾分出來,“那崔郎君需将水衡完整帶來。”
“這是自然。”崔朔眼中漾着笑意,親自引晚檸上了馬車,他自個兒在前頭騎馬。
将至寺前,雪已停了,晚檸掀簾看這座古刹建于深山老林間,青磚紅瓦,頗具禅味,香火鼎沸。遠遠望去,隐約瞧見佛像,慈悲莊嚴,寶相威嚴。崔朔在寺門口勒住缰繩,示意馬車靠邊停放,“王姑娘,請下。”
“有勞。”晚檸下了馬車,一陣寒風拂過,吹起帷帽,露出她一抹精緻下颌,一點朱櫻唇色,輕聲問道,“不知此寺香火如何?”
“極好,尤是那原慈大師每月蔔卦解簽之際。亦有人雲,若在此供奉生辰八字,定能增其陰德福報,王姑娘可想試試。”崔朔和煦瞧着晚檸,聲音輕柔溫柔。
晚檸回笑道,“既來了,那自是一試。”
崔朔領她入内,寺中小僧迎接,繞過影壁,迎面便是山門殿,見那兩尊金剛力士像,晚檸趕忙收斂心神,雙掌合十,誠懇叩拜,以求心安。
山門殿,天王殿、大雄寶殿、東西配殿……依依叩拜一遍,又上香三炷,添了香油,晚檸方問旁的僧人,“我欲在此供奉生辰,以積陰德福報,不知該往何處去方可?”
那僧人笑道,“施主随貧僧來,往東便是。”
“多謝大師。”晚檸合掌行禮,跟上僧人,一路走去,各色佛堂,供奉佛祖菩薩,以及金剛羅漢。待行至盡頭,一間房屋敞亮,門楣上懸挂牌匾——長生殿。
晚檸心知供奉生辰牌位之殿,不便參拜,若是拜了不是增陰德,反是減福報,常人哪有這德行能受十方衆生禮拜。因隻在心中暗暗禱告,望佛祖能寬恕他們接下的亵渎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