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程會意,連忙從包袱裡拿出兩個金錠遞去:“告訴宮正司的人,這是文貴賓賞的。”
若桑感激涕零,連連叩首道謝,眼中含淚,沒過片刻頭上已是猩紅一片。
沈一諾微微皺眉,示意若桑不必拘禮,繼續勸慰:“你哥哥已經去了,可你還要在宮裡當差。臉上悲色,定會招人話柄。今日就罷了,但之後要好好當差,以免被人拿住把柄知道嗎?“
“奴才知道,可是就算日後有個好前程,哥哥也看不到了。親緣斷絕,奴才心中難過……“
沈一諾輕歎一聲,語氣溫柔:“你哥哥在天之靈,必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擦幹眼淚,或許日後你還有别的造化。”
若桑收起金錠,又向沈一諾重重磕了頭,這才擦幹眼淚走了,隻是走的時候,才敢擡頭偷偷看了沈一諾一眼。
眼見若桑走了,沈一諾才慢慢踱步回了清逸宮。
是啊,父母親恩,如何能斷絕?就是相隔萬裡,也總是記挂于心。
人家的刀已經架在你父母兄妹的脖子上,你難道還不許他反擊嗎?或許他也隻是一時迷惘。
沈一諾終是下了決心對新程說:“準備準備,送一份拜帖,明天我要再去一趟蓬萊宮,”
新程隻能點點頭。
沈一諾再次來到蓬萊宮的門口,與前兩日比起來。
此刻,蓬萊宮的藥草之味愈發濃重。
但裡面卻愈加奢華,各宮送來的禮物,倉庫已經堆不下,在蓬萊宮的側殿還有來來往往的宮人忙碌着收禮。
又或許如今有陛下長住,明明德軍已經是四君之一。
蓬萊宮除了鳳儀宮,已經是内廷之中奢華之所,這份花團錦簇如今遇上了烈火烹油,更加恢弘熱烈。
還未走到側殿,就聽到呂磬的訓斥之聲,還有一些醫正低頭伫立一旁,聽着呂磬的訓話,就是聽不清在訓斥着什麼。
呂磬或許正在氣上頭,直到聽到宮人禀報,才發現沈一諾連忙跪下向沈一諾行禮。
沈一諾轉頭直接跟着宮人進了蓬萊宮正殿。
這裡,沈一諾明明來了無數次,可以說是極為熟悉的,可今天好像才第一次來似的,細細打量着宮中的一切,與宮中其他人所想的奢靡不同。
蓬萊宮正殿是德君的住所,卻一向是幹淨素雅的,甚至帶着不足外人道的溫馨,卻處處透露出别樣的精緻與巧思。
比如廊下那一串水晶做的風鈴,此刻正叮咚作響。
透過正殿窗外,正是一株巨大的鳳凰木,鳳凰木下有一個秋千。可惜這時已是寒冬,鳳凰木早已枯死隻留下滿目的白與黑。
室内陳設雖不繁複,但每一件物品都恰到好處地擺放着,宮中大多用大理石為地磚,可德君卻偏偏用了木質的地闆,走在上面,能聽到輕微的吱呀聲,但不得不說和整個屋子更加般配。
正殿書房,不同于其他郎君寝殿中常見的滿架珍本古籍或名家字畫。
而這裡幾乎陳列的全都是各式的花果茶幹以及陛下愛吃的零食。
前幾日他們想到了什麼好方子也會記下來,寫在書劄上,笑着放入另一旁書案之中,談論着陛下的喜好。
四周牆壁上,并未懸挂任何名家之作,而是一幅幅看似随意實則充滿巧思的畫作。
德君喜愛鑒賞古畫金石,常常與他款款而談。卻從不學當下時興的畫技,畫面布局往往一言難盡,但筆法調色卻透露出主人的靈動。
其中有幾幅甚至有陛下的題字,沈一諾當時覺得字與畫相得益彰。
可後來陛下的字逐漸成型,但洛修越卻不再着筆了。
寝殿的一角,擺放着一張古琴,旁邊是一盆青翠欲滴的文竹。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沈一諾有時也能隐隐聽到悠揚的琴聲與窗外的月光交織。
讓人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甯靜與美好。
正如此刻的洛修越,許是還在病中,他卸下了全身的珠佩環飾。
烏黑的長發隻用一條青色發帶挽起。身上也隻攏了一襲白絨絨的皮裘但臉色尚好,正倚在塌上一勺勺喝藥。
不知是不是藥味太濃,沖淡了殿中已經不在的蘭香。
沈一諾緩緩行禮。
待沈一諾起身後,洛修越才擡頭看向沈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