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宜被來喜送回了撷芳殿,這一桌子的奏折又剩下楚微清一個人看。他看了幾本,實在是看不下去,又讓王吉把張平叫過來,替他分擔一點。
王吉不解:“陛下,你這又何必折騰,方才讓方公子留下不就好?”
楚微清搖頭,将看了一半的奏折扔到一邊去:“你懂什麼,把他氣死了對孤有什麼好處?”
挨近年末,各地的奏折也多了起來。楚微清根本不敢想象下個月這桌子上,到底會有多少狗屁請安奏折妨礙他幹活,想一想都想趕緊把楚煜推上皇位自己跑路算了。
于是等張平到的時候,便看見他坐在拿着朱筆畫烏龜。
最近他的承受力已經得到了鍛煉,區區王八已經不能把他氣到了。就算是畫在奏折上也不能。
“陛下,怎麼了?”他問。
楚微清在烏龜上打了個叉,擱下朱筆,拿起手邊的茶盞潤潤喉:“你說我現在把楚煜推上來做皇帝,我當攝政王怎麼樣?”
張平雖然還沒有鬧清楚他在想什麼,但不妨礙他覺得無語。
“你說楚微瀾當年怎麼就不直接把位置傳給他兒子,我直接回來一個清君側,然後就可以功成身退回王府安享晚年了。”楚微清根本不需要别人接話,他自己就已經能夠暢想這個美好的未來。
什麼狗屁皇帝,這位置是這麼好坐的嗎?他情願當個清閑王爺,沒事就去跑跑馬,有事就回去帶兵,這才是最适合他的。
把他按在這個位置上,搞得他沒日瞻前顧後,做什麼都要三思,非常不痛快。
張平也知道讓這皮猴再世安分了這麼久是有點為難了,但他還是要提一句:“你怎麼保證你不會被别人清君側?”
楚微清歎氣,支着頭,也不說話。
他也知道不可能,按當時那個情勢,自己能不能順利登基都夠嗆的。
“老夫知道你擔心西邊的情況,但目前送回來的戰報情況還算穩定,按這個情況說不定年前就能将蠻族擊退了。”張平勸道。
楚微清沒有接話,他沒有張平這麼樂觀,邊疆送回來的戰報總是會有延遲,誰也不能保證在這中間還會出現些什麼意外情況。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去,所以隻能緊繃着神經,一直在物色更适合的将領送去玉城。
他伸手,将其中一堆公務往張平的方向推:“幫人幫到底,老師,順便幫我看點。”
“方家那小子呢,最近不是他在幫你看奏折?”張平問。
其實他剛進來的時候就想問了,過去的一個月裡,他每次來禦書房都能看見那方君宜,怎麼今天卻是不見人影?
楚微清沒好氣地擺擺手:“李群玉一直找借口要見他,他就去了。回來被人一點龌龊的小心思氣到,我便讓他休息去了。”
王吉本想當做沒聽到,但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
“陛下,明明就是您把别人的心思剖開了,方公子才氣到的。”他小聲道。
楚微清扭過頭來看他,不耐煩的眼神之中還有些尴尬:“别胡說,孤這是幫他認清事實。那李群玉就是這麼個想法,要是連這點都搞不清,還談什麼報仇,不如回青屏山當他的閑雲野鶴。”
“這京城中人誰心裡沒點彎彎繞繞的東西,他再這麼輕易相信别人是要吃虧的。”
張平将其中一部分公務挪動到了另一張書案上,準備替楚微清處理掉一些。
聽着這話,他不由得好奇:“他說了什麼?”
楚微清換了一本奏折攤開,猶豫了一下:“他覺得君宜爬上了龍床,讓他抓緊了迷惑我,您說這青屏山長大的小白花,還能聽得了這個?”
說話間他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很快便看完了一本滿是廢話的奏折。
“我估計那老匹夫本來就是打這麼個主意,但方君宜一開始沒想到這上面去罷了。”
張平聞言,也歎了口氣:“他最愛玩弄人心,說不得最後還打什麼雙赢的主意,既能讓你名聲受損,又能讓方君宜無力追查真相。”
他說的這個,楚微清早就已經預料到了。
早在半年前那李群玉忽然說要給他獻美人時,他便已經考慮過這人會不會有問題,甚至讓薛慧在冊子上動了手腳。就算最後東窗事發,隻要這名冊上的名字和方君宜的對不上,那麼一切便還有回轉的機會。
“也不是不可能,先前不也是有人買通了薛同,讓他慫恿薛慧辦祭禮嗎?由司天監牽頭,禮部試探,一看就是他的手筆。除他之外,我想不出還有誰這麼喜歡一點事拐個九曲十八彎的。”楚微清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