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月明星稀。

潮冷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唐蓮腳步飄忽，手上卻不肯放掉那半壇子酒。

“小友，行行好。”

竹竿敲得破陶碗沿梆梆響，在無人的空街回蕩。

唐蓮順着聲音望向街邊那棵大槐樹，槐樹遮蔽的陰影下，一團雜亂的身影在重複着敲碗的動作。

他向空碗中擲了錠銀錢，哐啷一聲。老丐咂了咂嘴，

“桃源樓的芙蓉醉，給我嘗一口。”

唐蓮笑道，“你這鼻子倒是靈得很。”

他擡腿走到牆根，将壇中的酒倒滿那隻破陶碗，老丐端起碗要喝，唐蓮用壇沿跟他碰了碰，兩人一飲而盡。

酒喝罷，唐蓮靠在牆邊，手上揪着老丐請他的一枝槐花放嘴裡嚼，聽老丐用空碗打着節拍，慢悠悠地唱一支餘杭小調，

“白日白日複西堕，山中客子樓上坐。”

……

“故人别去今經年。”

“故人故人在何許，半間茆屋青楓渚。”

“白日落盡我思君，夜涼望斷江東雲。”

唐蓮隻覺得曲調有些耳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

那老丐唱罷一曲，突然問他，“小友名諱是什麼？”

唐蓮随手撿了截樹枝，在地上刻了個“蓮”字，道，“我第一個師父取的。”

老丐邊捋着枝上的槐花吃，邊問他，“你可知有何寓意？”

唐蓮搖搖頭，“沒問過。大概是他喜歡吃蓮子吧。”

老丐怔了一瞬旋即大笑，“那應該是吧。”

唐蓮吃完手上的槐花，起身沖他擺了擺手，“夜深了，我回了。”

老丐卻拉住了他的衣角，突然問道，“我看剛剛那人的功夫并不在你之上，你為什麼打不過他？”

唐蓮回身看着他，一身褴褛，頭發髒亂地遮住了大半張臉，警惕道，“你看到什麼了？”

老丐松了抓他衣服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哼笑道，“看？我這雙眼早就不中用了，我是聽到的。”

唐蓮半蹲到他面前，“那你聽到什麼了？”

“你們打鬥聲太大，沒有武器纏鬥的聲音，但是我聽到有人一直被掄到牆上，很多次。”

唐蓮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被人一說，從後背到後腦勺，都還隐隐作痛。

“你很怕他？”

唐蓮低頭撚着地上的一小簇槐花，如實道，“我不怕他。我怕他那身衣裳。”

老丐捉起他的手摸了摸虎口，“你平日慣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