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是隻黑貓。”
唐蓮正攬着翟阙的肩膀,感受到懷裡的人在微微發抖,便輕輕捏了捏他的肩頭。
那本是個安撫性的動作,卻在捏到翟阙隻隔着一層薄薄的皮肉清晰得咯手的骨節時,将心緒飄到了其他地方去。
太瘦了。
翟府金尊玉貴地嬌養着尚且如此,若是交給旁人,還不知道要養成個什麼樣呢。
他随手捏起廊下瓷盆裡臘梅枝邊埋的雨花石,不輕不重的力道飛出,落在磚雕影壁上發出清脆的一響,果然影壁後那雙油綠的眼珠子動了動,喵嗚一聲輕巧躍過牆頭。
唐蓮擡眼看着房檐上的黑貓,通體墨黑,皮毛油亮,一看就是有人精心當主子供着的,長長的尾巴慵懶地掃來掃去,不緊不慢地舔着擡起的前爪,瞳仁定定地盯着他們。
唐蓮順着它的目光看見了旁邊同樣盯得認真的翟阙,半晌,忍不住問他,
“怎麼,認識啊?”
翟阙往他身後躲了躲,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熟。”
檐上那隻貓已經找了個惬意的姿勢趴着,閑适地掃着尾巴,眼睛卻還一動不動地看着翟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唐蓮恍惚覺得那黑貓前爪支着腦袋,眼睛在翟阙身上上下打量的架勢像極了小孩子約架的挑釁。
不過他也顧不上這一人一貓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了,拉着氣勢上已經輸了的一方從前廳摸進了正儀門。
裴府雖沒翟府的氣派,布局卻大差不差,都是三進院落,外間是前院,穿過前院就是書房和廚房,再往裡走才是主人的卧房。裴府人丁稀少,因此幾間上房都被改成了練武場。
要說前院沒有動靜尚可以解釋成人少,過了正儀門西側便是女使處,一點光亮和動靜都沒有就太可疑了。
唐蓮彎腰拾起一塊碎石往緊閉的雕花木門上丢,沒有動靜。
他前後望了望,雲層已将月光遮蔽得嚴嚴實實,裴司馬喜竹,裴府内外遍種紫竹,平地突起的一陣勁風将竹葉吹得沙沙作響,像藏着千軍萬馬,細細看卻一個鬼影都沒有。
翟阙抓着唐蓮的衣角走,本就膽戰心驚,突然對方還急停了下來,雙手抓着他的胳膊,俯身在他耳邊低語,
“小阙,要是等會師父遭遇不測,你就撒丫子往外跑,千萬不能回頭,知道嗎?往後的今日記得給師父燒點好東西吃,上窮碧落下黃泉,師父到哪兒都不會忘記你的,一定保佑你。”
他的語氣裡是不容置疑的悲怆,雙手還稍微使了點勁攥得翟阙胳膊疼,翟阙立時就紅了眼眶,鼻頭酸楚。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他能感受到唐蓮溫熱的吐息近在咫尺,他想伸手默默唐蓮的眉眼,到底還是忍住了,喉頭一陣發緊,
“這麼危險嗎?要不我們還是先去叫人吧。”
唐蓮放了他的胳膊,拍拍他,直起身道,“噢那倒也沒有那麼危險。”
翟阙怔了一瞬,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出去就給你賣戲班子裡。”
“賣了我誰保護你。”
唐蓮把他拽過來,摁他緊貼着牆蹲在女使房外,自己用手指輕輕推開女使房的窗子。
吱呀--
裡頭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也不見有人起身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