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迪嘀咕了一句什麼,聽起來像“總是這樣。”
【「先生——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哈利既嫌惡又同情地看着那些焦黑的手指,又問了一遍。
「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哈利。還不到時候。我們跟鮑勃·奧格登有個約會呢。」】
哈利重重靠上椅背,“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知道您的秘密呢,先生?”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沖,慌忙找補,“我的意思是——”
“我猜快了。”鄧布利多這次的答案倒清晰了不少,“既然我已經開始給你上課。”
“哦,”哈利心裡的無名火一下子消散了,“也就是說,您會把這當做我的授課内容是嗎?”
鄧布利多展露了一個微笑,“也許是的,哈利。”
對面的穆迪從鼻子裡發出哼聲,而德拉科已經開始念下一段了。
【鄧布利多把瓶子裡的銀色物質倒進了冥想盆,它們在盆裡慢慢地旋轉起來,發出淡淡的微光,既不像液體,也不像氣體。
「你先進去。」鄧布利多指了指冥想盆,說道。
哈利往前探着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頭紮進了銀色的物質中。他感覺他的雙腳離開了辦公室的地面。他穿過不斷旋轉的黑暗,往下墜落,墜落,突然,強烈的陽光刺得他閉上了眼睛。沒等他的眼睛适應過來,鄧布利多在他旁邊降落了。
他們站在一條鄉間小路上,兩邊都是高高的、枝葉糾結的灌木樹籬,頭頂上是夏日的天空,像勿忘我花一樣清澈、湛藍。在他們前面大約十步遠的地方,站着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他戴着一副鏡片特别厚的眼鏡,兩隻眼睛被縮小成了兩個點,像鼹鼠的眼睛一樣。他在閱讀從小路左邊的荊棘叢裡伸出來的一根木頭路标。哈利知道這一定就是奧格登了,因為四下裡看不見别人,而且他跟那些想打扮成麻瓜模樣、卻又經驗不足的巫師一樣,穿着一身古裡古怪的衣服:一件帶條紋的遊泳衣外面披了一件禮服大衣,腳上還套着鞋罩。哈利剛打量完他古怪的模樣,奧格登就順着小路快步走去了。】
“我有個問題,”小天狼星打斷了一下,“巫師的麻瓜裝扮真的有那麼古怪嗎?”
哈利沉吟了一下,“大部分來說,是的。”
“我還記得世界杯賽上,營地内我就沒看到看到正常打扮的巫師。”赫敏也加入探讨,“怎麼說呢,大部分巫師買到的麻瓜衣服,其實并不适合在普通的出行場合穿。”
“麻瓜服飾有時候太複雜了。”唐克斯聳聳肩,“左一件右一件的,搞不清楚哪件穿裡面哪件穿外面。”
“隻是你們沒掌握竅門。”哈利笑着說,“而且也隻有很正式的場合麻瓜才會那樣穿,分不清楚的話完全可以襯衫加牛仔褲搞定的。”
幾位無麻瓜社會基礎的巫師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德拉科對他們讨論的這些完全不屑一顧,在他眼裡就沒有必須穿麻瓜衣服才能去的地方。
【鄧布利多和哈利跟了上去。經過那根木頭路标時,哈利擡頭看了看它的兩個指示箭頭。指着他們來路的那個寫着:大漢格頓,5英裡。指着奧格登所去的方向寫着:小漢格頓,1英裡。
他們走了一會兒,周圍看不見别的,隻看到兩邊高高的灌木樹籬、頭頂上湛藍遼闊的夏日天空和前面那個穿着禮服大衣、沙沙行走的身影。接着,小路向左一拐,順着山坡陡直而下,于是,他們突然意外地發現一座山谷,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們面前。哈利看見了一個村莊,那無疑便是小漢格頓了,坐落在兩座陡峭的山坡之間,教堂和墓地都清晰可見。山谷對面的山坡上,有一座非常氣派的大宅子,周圍是大片綠茵茵的草地。】
“這地方風光倒是不錯。”唐克斯玩弄着剛變成翠綠色的頭發,“岡特一家很會選地址。”
“斯萊特林這樣的老純血家族肯定會很有錢。”羅恩向哈利嘀咕,“想想小天狼星家,我懷疑斯萊特林的後人隻會比那更多。”
哈利腦補了一幢杯盤都是純金的大房子,某個姓岡特的老家夥窩在真皮沙發裡吞吐煙鬥。
【由于下坡的路太陡,奧格登不由自主地小跑起來。鄧布利多把步子邁得更大了,哈利也加快腳步緊跟在後面。他以為小漢格頓肯定是他們最終的目的地,所以,他就像他們去找斯拉格霍恩的那天夜裡一樣,心裡納悶為什麼要從這麼遠的距離走過去。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弄錯了,他們并不是要去那個村莊。小路往右一拐,等他們轉過那個彎道,隻見奧格登禮服大衣的衣擺一閃,他在籬笆中的一個豁口處不見了。
鄧布利多和哈利跟着他來到一條狹窄的土路上,兩邊的灌木樹籬比剛才他們經過的那些更加高大茂密。土路彎彎曲曲,坑坑窪窪,布滿亂石,像剛才那條小路一樣陡直向下,似乎通向下面一小片漆黑的樹林。果然,沒走多遠,土路就接上了那片矮樹林,奧格登停下腳步,拔出魔杖,鄧布利多和哈利也在他身後停了下來。】
“等會——”唐克斯有點被搞懵了,“我以為他的目的地是那棟大宅子。”
“現在這地方可不是那麼美好。”盧平皺着眉頭。
羅恩和哈利面面相觑,雙方都沒意料到情節怎會如此急轉直下,腦海中那個如同斯拉格霍恩一樣享受富足生活的老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蝸居在黑屋子裡的幹巴瘦老頭。
【盡管天空晴朗無雲,但頭上那些古樹投下了涼飕飕的黑暗濃密的陰影,過了幾秒鐘,哈利的眼睛才看見一座在盤根錯節的樹叢中半隐半現的房子。他覺得挑這個地方造房子真是有些奇怪,或者說,讓那些大樹長在房子旁邊真是個古怪的決定,樹木擋住了所有的光線,也擋住了下面的山谷。他琢磨着這個地方是不是有人居住:牆上布滿苔藓,房頂上的許多瓦片都掉了,這裡或那裡露出了裡面的椽木。房子周圍長着茂密的荨麻,高高的荨麻一直齊到窗口,那些窗戶非常小,積滿了厚厚的陳年污垢。哈利正要斷定不會有人住在裡面,突然,咔哒一聲,一扇窗戶打開了,從裡面冒出一股細細的蒸氣或青煙,似乎有人正在燒飯。
奧格登悄悄地向前走去,哈利覺得他的動作非常謹慎。等黑糊糊的樹影從他身上滑落下來,他又停下了腳步,兩眼直直地望着房子的前門,什麼人把一條死蛇釘在了門上。】
德拉科越讀越想吐,最終忍無可忍地把書拍到桌面上,“我不相信!”金發男孩怒氣沖沖的,“斯萊特林的後裔就住在這種地方!這絕對是造謠!”
“怎麼,覺得記憶能給你造假,就為了抹黑那條老蛇?”穆迪語氣不善,“讀不下去就給下一個人,别在這浪費時間。”
也許是好奇心理作祟,也許是想看看這所謂的斯萊特林殘存的一支究竟過着怎樣的生活,德拉科最終也沒有假手他人,幾分鐘後,他又重新翻開了那本書。
【就在這時,一陣沙沙聲響起,緊接着又是咔嚓一聲,一個穿着破衣爛衫的男人從近旁的一棵樹上跳了下來,恰好落在奧格登的面前。奧格登趕緊後退,結果踩在自己大衣的後擺上,差點兒摔倒。
「你不受歡迎。」
站在他們面前的這個男人,濃密的頭發裡纏結着厚厚的污垢,已經辨不出原來的顔色。他嘴裡掉了幾顆牙,兩隻黑溜溜的小眼睛瞪着兩個相反的方向。他本來看上去應該挺滑稽,然而事實上不是這樣。他的模樣很吓人,哈利心想,難怪奧格登又往後退了幾步才開口說話。
「呃——上午好。我是魔法部——」
「你不受歡迎。」
「呃——對不起——我聽不懂你的話。」奧格登不安地說。】
“這位殘存的後人可跟我們想的完全不一樣啊。”金斯萊點評道,他已經算冷靜了,在場的大部分人——三個斯萊特林更甚,都緊緊鎖着眉頭。
哈利完全想象不出四巨頭之一的後裔居然會是一副破衣爛衫,神志不清的樣子,他覺得小天狼星逃獄出來時都比他要整齊些。也就難怪馬爾福讀得滿臉痛苦,斷斷續續。
【哈利認為奧格登真是遲鈍到了極點。在哈利看來,陌生人已經把他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特别是他一隻手裡揮着一根魔杖,另一隻手裡握着一把看上去血淋淋的短刀。
「我想,你肯定能聽得懂他的話吧,哈利?」鄧布利多輕聲問道。
「是啊,那還用說。」哈利有點不解地說,「為什麼奧格登聽不——」
接着,他的眼睛又看到了門上的那條死蛇,他突然明白了。
「他說的是蛇佬腔?」
「很好。」鄧布利多點點頭,微笑着說。】
“怎麼說,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唐克斯攤開手,“這家子現在給我的感覺非常不正常。”
哈利想起自己僅有的幾次說蛇佬腔的經曆,這位姓岡特的男人顯然并不需要面對活蛇才能說出蛇語,也許是來自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更強大的基因遺傳?
【這時,那個穿着破衣爛衫的人一手握刀,一手揮着魔杖,正一步步朝奧格登逼近。
「喂,你别——」奧格登剛想說話,可已經遲了,砰的一聲巨響,奧格登倒在地上,用手捏着鼻子,一股令人惡心的黃兮兮、黏糊糊的東西從他指縫間湧了出來。】
“直接襲擊魔法部官員?!”羅恩大為驚詫,“我以為他剛才隻是虛張聲勢吓唬人,沒想到還真的動手啊,他不怕吃官司嗎?”
“他們才不會,”小天狼星語調冷漠,“這幫子純血都是群無視法律的瘋子。”他絲毫沒注意這句話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莫芬!」一個聲音大喊道。
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人匆匆地從木房子裡跑出來,重重地帶上身後的門,那條死蛇可憐巴巴地左右搖擺着。這個男人比剛才那個略矮一些,身材怪模怪樣的,長得不成比例:肩膀太寬,手臂過長,再加上一雙亮晶晶的褐色眼睛、一頭又短又硬的頭發和一張皺巴巴的面孔,看上去活像一隻兇猛的老猴子。他走過去站在那個拿刀的男人旁邊,拿刀的男人看到奧格登倒在地上,開心得嘎嘎大笑起來。】
“這人叫莫芬?”哈利對這段描寫有些不适,“那後面出來的老頭是他父親?”
“梅林,我從沒見過這樣沒有道德觀念的人。”麥格教授本就嚴肅的臉現在繃得更緊了,“以傷害别人來取樂,薩拉查居然會有這樣的後人。”
“我絲毫不意外,米勒娃,”穆迪淡淡地說,“既然薩拉查本人也是個唯血統論的瘋子,他的後代本身是正常人的幾率就不高。”
【「部裡來的,嗯?」年長一些的男人低頭看着奧格登,問道。
「正是!」奧格登一邊擦臉一邊生氣地說,「我想,你就是岡特先生吧?」
「沒錯。」岡特說,「他打中了你的臉,是嗎?」
「是的!」奧格登沒好氣地說。
「你來這裡應該先通知我們,是不是?」岡特盛氣淩人地說,「這是私人領地。你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我兒子能不采取自衛行動嗎?」
「他有什麼要自衛的?」奧格登掙紮着爬起來,說道。
「愛管閑事的人。闖私宅的強盜。麻瓜和垃圾。」】
赫敏對這個老頭把麻瓜和垃圾兩個詞并列感到有些不适,微微皺了下眉頭。
“他們是活在中世紀嗎?”羅恩超大聲說道,“更何況這位奧格登并不是大搖大擺闖進來,我看他們才是自己口中那種垃圾!”
“魔法部應該提前評估一下這家子的風險等級,然後再派人過來。”金斯萊覺得奧格登這樣單槍匹馬的前來太過危險了,“雖然不知道他們觸犯了哪條法律,但就這父子倆目前表現來看,就算這位先生提出讓他們受審之類的處罰,這兩個人也不會乖乖就範。”
【奧格登的鼻子仍在大量流着黃膿狀的東西,他用魔杖指了自己一下,它們立刻就止住了。
岡特先生撇着嘴對莫芬說:「進屋去。不許廢話。」
這次哈利有了思想準備,聽出了他的蛇佬腔。他聽懂了話的意思,同時也分辨出奧格登所能聽見的那種奇怪的嘶嘶聲。莫芬似乎還想辯解幾句,但他父親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便改變了主意,邁着古怪的、搖搖晃晃的腳步,慢吞吞地朝木房子走去,進去後又重重地關上門,那條蛇又可憐巴巴地搖擺起來。
「我來是想見見你的兒子,岡特先生,」奧格登說,一邊擦去衣襟上的最後一點黃膿,「剛才那就是莫芬吧?」
「啊,那就是莫芬。」老人漫不經心地說,「你是純血統嗎?」他問,态度突然變得如此咄咄逼人。
「兩邊都不是。」奧格登冷冷地說,哈利頓時對他肅然起敬。】
“嚯——”喬治抽了口冷氣,“我現在也對他肅然起敬。”
“讓麻瓜出身去蛇窩抓人,”穆迪灌了口酒,“魔法部真是深思熟慮。”
“我們基本可以斷定這是一場絕對不會成功的行動了。”金斯萊歎了口氣。
【但岡特顯然不以為然。他眯起眼睛盯着奧格登的臉,用一種顯然是故意冒犯的口吻嘟囔道:「現在我回過頭來想想,确實在村子裡見過你那樣的鼻子。」
「對此我毫不懷疑,既然你兒子這樣随意地攻擊它們,」奧格登說,「也許我們可以進屋裡去談?」】
“莫芬襲擊了麻瓜?”哈利聽出了這老頭的畫外音,“這應該就是奧格登在這的原因了。”
【「進屋?」
「是的,岡特先生。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是為了莫芬的事來的。我們派了一隻貓頭鷹——」
「貓頭鷹對我沒有用。」岡特說,「我從來不看信。」
「那你就不能抱怨說不知道有人要來了。」奧格登尖刻地說,「我來這裡,是為了處理今天淩晨發生的一件嚴重違反巫師法律的事情——」
「好吧,好吧,好吧!」岡特吼道,「就到該死的房子裡去吧,那樣你會舒服得多!」
這座房子似乎共有三間小屋子,中間的大屋子兼作廚房和客廳,另有兩扇門通向别的屋子。莫芬坐在黑煙滾滾的火爐旁的一把肮髒的扶手椅上,粗大的手指間擺弄着一條活的小毒蛇,嘴裡輕輕地用蛇佬腔哼唱着:
嘶嘶,嘶嘶,蛇寶寶,
快快在地上爬過來,
你要對莫芬特别好,
不然就把你釘在大門外。】
這段詭異的歌謠讓唐克斯打了個寒噤,“我覺得這個莫芬比起阿茲卡班更應該先去聖芒戈看看腦子。”
【那扇敞開的窗戶旁邊的牆角裡傳來慢吞吞的腳步聲,哈利這才發現屋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是一個姑娘,她身上穿的那件破破爛爛的灰色衣裙簡直跟她身後肮髒的石牆一個顔色。她站在積滿煙灰的爐子上一隻冒着熱氣的炖鍋旁,正在爐子上方擱架上的一堆肮髒的盆盆罐罐裡找着什麼。她平直的頭發毫無光澤,臉色蒼白,相貌平平,神情顯得很愁悶。她的眼睛和她弟弟的一樣,朝兩個相反的方向瞪着。她看上去比那兩個男人幹淨一些,但哈利覺得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沒精打采的人了。
「我女兒,梅洛普。」岡特看見奧格登詢問地望着那姑娘,便滿不情願地介紹說。
「上午好。」奧格登說。
姑娘沒有回答,驚慌地看了父親一眼,就趕緊背轉身,繼續擺弄擱架上的那些盆盆罐罐。】
“身處在那樣一個家庭,怎麼會開心的起來呢?”赫敏的眼神中透着濃濃的同情。
“有這樣的父親和兄弟,這姑娘也是遭罪。”盧平輕輕搖頭。
【「好吧,岡特先生,」奧格登說,「我們開門見山地說吧,我們有理由相信你的兒子莫芬昨天深夜在一個麻瓜面前施了魔法。」
咣當一聲,震耳欲聾。梅洛普把一隻罐子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