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哈利笃定地說,“但現在還不是合适的時機。”
羅恩别過頭,不想再參與這個話題。
【「哈利,我今天上午有所發現,在圖書館……」
「R.A.B.?」哈利坐直了身子問道。
他不像以前那樣容易激動、好奇,一心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了。他隻知道他必須弄清那個魂器的真實去向,才能深入探索他面前那條黑暗而曲折的小路——當初他和鄧布利多共同踏上了那條小路,而現在他知道他将一個人繼續走下去。大概還有四個魂器藏在不知道什麼地方,他需要把它們一個個找到、銷毀,才有可能最終消滅伏地魔。他不停地暗暗背誦着它們的名字,似乎這樣就能把它們吸引過來:「挂墜盒……杯子……蛇……格蘭芬多或拉文克勞的什麼東西……挂墜盒……杯子……蛇……格蘭芬多或拉文克勞的什麼東西……」
夜裡睡着後,這段咒文似乎還在哈利的腦海裡跳動,結果他的夢裡充斥着杯子、挂墜盒和其他神秘的東西,看得見卻夠不着,盡管鄧布利多熱心地遞給了他一架繩梯,可是他剛開始往上爬,繩梯就變成了蛇…… 】
“你給了自己太大的壓力。”鄧布利多搖着頭,他已經有些愧疚了。
“這是我本該去擔負的。”哈利垂下眼睫,盡管他非常笃定自己會走上一條無歸途的路,可對未知的恐懼還是會萦繞着他,剩餘的四個魂器,除了手裡的字條可以被稱為線索,他對它們的藏身之處堪稱一無所知,他真的可以順利的找到并銷毀這些魂器嗎?
“你也可以找我們分擔一些的。”赫敏這時說道,“反正在魂器這件事上,我們掌握的信息都是均等的,一個人也許琢磨不出什麼來,我們三個一起讨論或許會好一些。”
“赫敏說得沒錯,”盧平點點頭,“你可以不用那麼獨立的,适時依賴下夥伴也是不錯的選擇。”
【在鄧布利多死後的第二天早晨,他就把挂墜盒裡的那張紙條拿給赫敏看了,她當時沒有認出那三個字母屬于她在書裡讀到過的哪位無名巫師,但是,從那以後,她就整天往圖書館跑,而對于一個沒有家庭作業的人來說,這是沒有多大必要的。 】
“我恐怕要檢讨自己畢業後沒怎麼混出名堂,”雷古勒斯半開玩笑,他實在不想再看到小天狼星陰沉的神色了,“如果我能做到被圖書館某本書收錄的程度,至少會為你們減少些阻礙。”
赫敏笑了起來,“哪怕你的名字真的被收錄了進去,從浩如煙海的書目中找到一個人名也是很困難的,想想我們一年級時找尼可勒梅?”她用胳膊肘捅了下羅恩。
“哦!”羅恩如夢方醒,“是啊,沒錯,我們那時找了好多書都沒找到,最後還是在巧克力蛙卡片上。”
“你們找他做什麼呢?”唐克斯來了興趣。
哈利幹笑着,又到了重複曾經的冒險經曆的時刻,“我們無意中知道了學校裡藏着什麼東西,一度擔心有人要偷它,所以向海格打聽具體是什麼東西,海格說漏了嘴提到了這個名字,所以我們就——”
他隐去了所有會引起争議和讨論的部分(甚至包括對斯内普的懷疑),努力把這經曆形容得像什麼魔法問題研讨會,但依舊沒能阻擋唐克斯的好奇。
“所以最後查出來是什麼東西了嗎?”
“是魔法石,”羅恩攤開手,“奇洛想得到它複活他主子,幸好哈利及時趕到。”
“哇哦!”唐克斯豎起大拇指,“真是太酷了!”
謝天謝地她沒再追問,而是繼續讀了下去。
【「不是,」她悲哀地說,「我一直在努力,哈利,但什麼也沒有發現……倒是有兩個比較出名的巫師,姓名的開頭是這幾個字母——羅薩琳·安提崗·班格斯……魯伯特·阿克斯班奇·布魯克斯坦頓……但他們根本對不上号。從那張紙條上看,那個偷去魂器的人應該認識伏地魔,而我找不到絲毫線索證明班格斯或阿克斯班奇跟伏地魔有什麼關系……實際上我要說的是關于……嗯,關于斯内普的事。」 】
再度被提及名字的魔藥教授略坐正了一些,似乎等着聽赫敏的調查結果。
“其實可以在這裡就往食死徒上想想的,”金斯萊覺得有些可惜,“認識伏地魔但做着對抗他的事,很大可能就是前食死徒了。不過沒關系,”他又追加了一句,“你已經調查的很好了,赫敏。”
“我可能是沒想那麼多。”赫敏揉揉額角,“希望以後會想到。”
【她再次提起這個名字時顯得很緊張。
「他怎麼啦?」哈利粗聲粗氣地問,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是這樣,我原來說的關于『混血王子』的話并沒有錯。」她遲疑地說。
「你非得哪壺不開提哪壺嗎,赫敏?你知道我現在的感受嗎?」
「不——不——哈利,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慌慌張張地說,一邊左右張望着,看有沒有人在偷聽,「我的意思是,我說那本書原來是艾琳·普林斯的沒有錯。知道嗎……她是斯内普的母親!」 】
斯内普冷笑一聲,覺得沒什麼新意,又恢複了剛才仰靠的坐姿。
“有興趣來傲羅部負責搜查信息嗎?格蘭傑小姐。”唐克斯煞有介事地說,“我們太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她沖着赫敏眨眼。
“哦,算了吧,我大半都是誤打誤撞。”赫敏臉有些紅。
【「我認為她不能算是個美人兒。」羅恩說,赫敏沒理他。
「我把剩下來的舊《預言家日報》翻了一遍,發現了一條不起眼的告示,說艾琳·普林斯嫁給了一個名叫托比亞·斯内普的男人,後來又有一條告示,說她生下了一個——」
「——殺人犯。」哈利咬牙切齒地說。 】
羅恩為自己那句調侃半天沒敢擡頭,萬幸斯内普沒有借此發難。
【「對……是這樣。」赫敏說,「所以……我說得不錯,斯内普肯定因為自己是『半個普林斯』而感到自豪,明白嗎?從《預言家日報》上看,托比亞·斯内普是個麻瓜。」
「是啊,這就對了,」哈利說,
「他假裝自己是純血統,這樣就能跟盧修斯·馬爾福以及其他人攀上關系……他就像伏地魔。純血統母親,麻瓜父親……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愧,想利用黑魔法使别人畏懼他,給自己取了一個夠威風的新名字——伏地魔——混血王子——鄧布利多怎麼就沒有——?」
他頓住了,眼睛望着窗外。他忍不住老是去想鄧布利多對斯内普的不可原諒的信任……可是就像赫敏剛才無意中指出的,他,哈利,也同樣受了欺騙……盡管那些随意塗寫的咒語越來越殘忍,但他仍然不肯相信那個曾經那麼聰明、給了他那麼多幫助的男孩是壞人……
給了他幫助……現在想起來,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
斯内普更難忍受的是哈利心聲中對他的稱贊,哪怕隻有幾個詞,也夠讓他渾身不自在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輕易相信别人。”喬治往面前的咖啡裡放了塊方糖。
“我在想,那些曾經被裡德爾‘蒙騙’了的老師或者學生,會不會也是你這種心情?”赫敏剛被羅恩塞了塊糖,腮幫子鼓鼓的。
“唔,那這麼說來他們兩個不就更像了?”羅恩沒有明說那兩個名字,但所有人都清楚他指代的是斯内普和伏地魔。
“相像與否并不是評判一個人立場的标準。”鄧布利多輕敲了幾下桌子,“而且,不同人身上有這樣或那樣的相似點再正常不過,不值得大驚小怪。”
羅恩讷讷應是。
【「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沒有揭穿你利用了那本書。」羅恩說,「他肯定知道你那些知識是從哪兒來的。」
「他早就知道,」哈利恨恨地說,「我使用神鋒無影咒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實際上并不需要攝神取念咒……他大概早在那之前就知道了,因為斯拉格霍恩總是念叨我在魔藥方面多麼出色……他不應該把他的舊課本留在儲藏櫃底部的,是不是?」 】
“波特先生居然意識到了,真讓我驚訝。”斯内普随口諷刺道,“不過你放心,等到回去後你再不會見到那本書了,我會期待你魔藥課上的精彩表現的。”
“隻要沒有你,哈利必然會學得更好。”小天狼星滿面不耐煩,“真以為自己那破筆記是稀罕玩意?”
“你的教子才剛用裡面學到的東西對付了我,你确定要這麼說嗎?”
“啊哈?那隻能說明哈利的魔咒能力優秀!而且,在教了這麼多年的魔藥後,你能做到的還不如一本不會說話的教材,我本以為你會感到羞愧的。”
“我為什麼要為學生驽鈍的資質羞愧?忏悔自己打不開他們灌鉛的大腦嗎?”
“驽鈍?哈利學會你的咒語甚至不需要練習,你管這叫驽鈍?哦我忘了,你甚至連你自己發明的魔藥技巧都懶得教給他們,也怪不得你的所有學生都被你評價為‘愚鈍得不可救藥’!”
“看來我上課時你一直作為幽靈在旁邊旁聽,格蘭芬多要有新的鬼魂了,隻不過我的課堂怕是不歡迎你。”
“好了!”麥格教授打斷了他們,“都閉嘴!”
“小天狼星,一切穩定下來後歡迎你到霍格沃茨應聘,我相信你和格蘭芬多的學生會更合得來——”
“可别,我教不來魔藥,黑魔法防禦術行嗎?”小天狼星作舉手投降狀,但麥格教授沒理他,直接轉向了斯内普。
“西弗勒斯,我們的魔藥教材确實該更新了,你可以在編撰中加入你的見解。”
“如果你許諾某位布萊克不會拿着我的書執教的話,我樂意效勞,米勒娃。”斯内普拖着長腔。
“看來我還需要代你們保管一段時間的魔杖。”咔哒一聲,穆迪合上了酒壺,順手拍了拍袍子裡插着的三根魔杖。
斯内普面容扭曲了一瞬,小天狼星則渾不在意,“無所謂,我可以用雷古勒斯的把你擊飛一英裡。”
雷古勒斯不動聲色的将魔杖從左側口袋移到了右側,現在小天狼星夠不到了。
【「可是他為什麼不揭穿你呢?」
「我認為他不想把自己跟那本書聯系在一起。」赫敏說,「我想,要是讓鄧布利多知道了,他肯定會不高興的。即使斯内普不承認那本書是他的,斯拉格霍恩也會一眼認出他的筆迹。總之,那本書是留在了斯内普原來的教室裡,我敢肯定鄧布利多知道斯内普的母親叫『普林斯』。」 】
“其實我早就知道那本書屬于你們的斯内普教授。”鄧布利多樂滋滋的,“我比你們都清楚他的身世和學校的經曆,以及後來投奔伏地魔的曆程。”
“所以我就是把書給您看了也沒用?”哈利問。
“啊,也不盡然,我也許會告訴你,好好使用。”鄧布利多笑着說,“當然,我也會提前幫你劃掉一些比較危險的咒語。”
“順便提前通知麥格教授該換教材了。”弗雷德擡起頭。
這下連麥格教授也笑了,“真是滑頭鬼。”她點着雙胞胎。
【「我應該把書拿給鄧布利多看看的。」哈利說,「他一直想讓我認清伏地魔在學校時有多麼邪惡,現在我可以證明斯内普也是——」
「『邪惡』這個詞太重了。」赫敏輕聲說道。(斯内普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你一直在對我說那本書很危險嗎!」
「我是想說,哈利,你過于責怪自己了。我本來認為王子有一種很殘忍的幽默感,但我怎麼也猜想不到他日後會成為一個殺人犯……」
「我們誰也不可能猜到斯内普會……你知道。」羅恩說。 】
“‘殘忍的幽默感’,”羅恩重複了一遍,“這個詞還挺貼切的,如果單純形容未知身份的混血王子的話。”
“你的确過于苛責自己了。”盧平有點憂心忡忡,“不管是用什麼标準衡量,你都做得夠好了,壓在你身上的擔子這麼重,實在沒必要在将不屬于你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哪怕是我們,都意料不到會是這樣。”金斯萊跟着說,“抛掉校長本來的計劃不談,這也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結局。”
“可能,我一直堅持認為斯内普沒安好心吧。”哈利故意沒往鄧布利多的方向看,“我與鳳凰社的人不同,你們都聽從鄧布利多教授說的,認為斯内普的立場沒有問題,可我一直不這麼認為,也許在我的内心深處,會覺得如果我動搖幾個人,也不需要懷疑他,隻是略微警惕一些,結果可能就會不一樣。至少他沖進屏障會有人去阻攔?”
“我知道預設某個人的立場是不對的,”他沒有等别人反駁他,自己又開口了,“我也知道在戰鬥情景下這種想法很不現實,你們就當是我的一點點奢望好了。”
“我非常理解你的想法,”小天狼星拍上哈利的肩膀,“最初得知是彼得的出賣導緻你父母死的時候,我也是這種心情。我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但就是止不住去想如果我沒有推薦彼得會怎樣,如果保密人是我……”
“小天狼星!”麥格教授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哈利已經承受的更多了,别讓他再聽這些。”
“沒關系的,麥格教授,”哈利擠出一個微笑,“我說出來已經覺得好受多了。”
【他們沉默下來,每個人都陷入了沉思,但是哈利相信另外兩個人和他一樣,都想到了第二天早上鄧布利多的遺體被安葬的事。哈利以前沒有參加過葬禮,小天狼星死的時候,根本沒有遺骨可埋。】
“停!”哈利實在沒忍住,“這是什麼意思?!”他求助般看向小天狼星,“什麼叫,你死的時候沒有遺骨可埋?你不是在戰鬥中死去的嗎?難道不是貝拉擊中了你?怎麼會沒有遺骨?”
年輕的救世主目眦欲裂,一連串的提問讓他有些呼吸困難。
小天狼星握住了他的手,“我還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不好理解的,戰場上瞬息萬變,如果是粉碎咒——”
“住口!”雷古勒斯和哈利異口同聲打斷了穆迪的話。
小天狼星這會又趕緊側過來觀察弟弟的神色。
“如果是在魔法部,那有可能是闖入了什麼地方。”鄧布利多開口了,“不過具體哪裡能達到這種整個人消失的效果,我知道的也不多。”
“你回去後最好不要去魔法部了,”雷古勒斯像是在下命令,“最好連個邊都不挨。”
“這我哪能決定得了,而且我現在的身份還是逃犯呢,真要被抓回去還得經過魔法部。”小天狼星的玩笑起到了反作用,雷古勒斯瞪了他一眼,徹底不理他了。
哈利還是難以消化這個事實,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無法理解唐克斯在讀的内容了。
【他不知道到時候會是怎樣的情景。他會看到什麼?會有什麼感受?他隐約有些擔憂。他不知道等葬禮結束後,鄧布利多的死對他來說是不是會更加真實。現在,有時那個可怕的事實幾乎要将他襲倒,但更多的時候他内心是一片空白和麻木。盡管整個城堡裡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他仍然很難相信鄧布利多真的不在了。當然啦,他沒有像小天狼星死後那樣,絕望地尋找某些漏洞,眼巴巴地盼着鄧布利多還能回來……他伸手到口袋裡摸着那個假魂器的冰冷的鍊子,現在他走到哪兒都帶着它,不是作為護身符,而是提醒自己它的代價,提醒自己還有多少事情要做。 】
雷古勒斯沒想到自己制造的赝品最終起到了這樣的作用,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小天狼星再度面對自己的離去給哈利帶來的打擊,心緒也沉重起來。
盧平同樣有些難過,哈利這一路已經失去了太多的人,父母,朋友,教父,而後是一直關心着他教引着他的鄧布利多……這段獨白無疑在向他們宣告救世主這一路在失去中的被迫成長,而這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過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