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褐色的眼睛下有紫色的陰影,他看到她手中有塊小海綿:她剛才在給他擦臉。
「你病了,」她最後說,「病得很厲害。」
「我們逃出來多久了?」
「好幾個鐘頭了,現在都快是早晨了。」
「我一直……怎麼,昏迷不醒?」
「不完全是,」赫敏不自然地說,「你一會兒大叫,一會兒呻吟,還有……等等。」她用讓哈利覺得不安的語氣補充道。他做了什麼?像伏地魔那樣高喊咒語?像搖籃裡的嬰兒那樣哭泣?】
“這種滋味肯定不好受。”盧娜自言自語般說,“被扔進噩夢,又抽離出來。”
“你不準備告訴我那些,是嗎?”赫敏忖度着哈利的表情。
“應該吧。”哈利的确是這麼想的。
赫敏又點點頭側過去了。
【「我沒法把魂器從你身上摘下來,」赫敏說,他知道她想轉移話題,「它粘上了,粘在你的胸口。讓你留下了一個印記,對不起,我不得不用了個切割咒才把它弄了下來。你還被蛇咬了,但我已經清洗了傷口,加了一些白鮮香精……」
他扯下身上汗濕的T恤,低頭看去。心口上有一個鮮紅的橢圓形,是挂墜盒烙下的痕迹。他還看到前臂上已經愈合一半的洞眼。】
又是一陣零散的抽氣聲。
“怎麼會這樣?”韋斯萊夫人問道。
“因為伏地魔靠得太近?”金斯萊給出他的猜測,“魂片感應到了主人所以反應激烈。”
哈利想到在伏地魔靠近之前那挂墜盒就不太安分了,一時并不認可這個答案。
“萬幸隻是皮外傷。”唐克斯安撫道,“白鮮療愈一段時間就會沒事的。”
“可這很危險!”韋斯萊夫人并不準備放過這個話題,“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東西就又粘在皮膚上!”
“我認為還是不要貼身帶着了。”盧平說,“裡面的東西畢竟是活的,會造成一些你們無法預料到的結果。”
哈利沒有回答,他仍然認為把挂墜盒放在包裡還不如挂在脖子上安全,誰知道裡面的活躍分子會不會自己跑掉。
“那條蛇咬的傷口,會有毒嗎?”羅恩不放心地問道。
“有毒的話傷口附近會有異狀的。”赫敏解答道,“這應該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把魂器放哪兒了?」
「在我包裡。我想我們應該把它收起來一段時間。」
他躺到枕頭上,望着她憔悴、灰暗的面孔。
「我們不該去戈德裡克山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赫敏,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我也想去,我也以為鄧布利多會把劍留在那兒等你去取。」
「是啊,唉……我們猜錯了,是不是?」】
“但你們的預料不算有錯。”弗雷德說,“雖然沒有寶劍,可那裡有一個魂器。”
“就是太兇悍了,”喬治聳聳肩,“就當摸了個底,給下次戰鬥做準備嘛。”
【「發生了什麼事,哈利?她帶你上樓之後發生了什麼?那條蛇是藏在什麼地方嗎?它是不是蹿出來殺死了她,又來襲擊你?」
「不,」他說,「她就是那條蛇……或那條蛇就是她……」
「什——什麼?」】
“我現在想起那一幕都想吐。”羅恩小聲說。
“但我還是有點不明白,”赫敏在這件事上也能發揮她的求知欲,“納吉尼是喝了變形藥水變成巴希達的模樣?但我沒聽過哪種藥劑能讓動物變成人。”
“我覺得不是變形。”哈利說,“你忘了?靠近她時我覺得她身上的味道很難聞。”
“别說了——”喬治揮手打斷,“求你,我的午飯還想待在我的胃裡。”
“簡直是噩夢。”納威打了個哆嗦。
【他閉上眼睛,聞到他身上還有巴希達的房子裡的氣味,這使得整個事件真切得可怕。
「巴希達大概是死掉有一段時間了。那條蛇在……在她身體裡。神秘人把它留在戈德裡克山谷等着。你說得對,他知道我會回來。」
「那條蛇在她身體裡?」
他又睜開了眼睛,赫敏好像惡心得要吐了。】
“你們早該在巴希達想把你們分開的時候離開。”穆迪說,“波特後面跟上樓是個愚蠢的決定,等反應過來一切都晚了。”
“但不管怎麼說,讓蛇假扮一個死人這一招太惡毒了,孩子們沒有預料到是情有可原的。”唐克斯替他們找補。
“又沒讓他們完全預料到敵人的招數,危險嗅覺必須要有!”穆迪又開始敲拐杖,哈利聽着這熟悉的聲音,感覺自己活過來一點。
【「盧平說過會有我們想象不到的魔法,」哈利說道,「剛才巴希達不想在你面前說話,因為它是蛇佬腔,都是蛇佬腔,我沒有意識到。但是當然啦,我聽得懂。我們一到樓上那個房間,那條蛇就給神秘人報了信,我在腦子裡聽到的,我感到他興奮起來,他說要把我看在那兒……然後……」
他想起那條蛇從巴希達的脖子裡蹿出來,赫敏不需要知道這些細節。
「……她變了,變成了那條蛇,發起攻擊。」
他低頭看着手臂上的洞眼。】
“對,蛇佬腔。”穆迪點點頭,“這個問題我們一開始都忽略了。”
“也沒完全忽略,小天狼星還說了她一直不說話很古怪。”弗雷德說。
“我太緊張了,不然也許能分辨出來。”哈利這會也有些自責。
“不能怪你,就像唐克斯說的,誰會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條蛇呢。”盧平開解道。
【「它不會殺死我,隻是要把我看住,等神秘人到來。」
他要是能殺死那條蛇,也算是值了,一切沒有白費……他心中十分沮喪,坐起來掀開了毯子。
「哈利,不行,你需要休息!」
「是你需要去睡覺。說了别見怪,你的臉色真難看。我沒事,我來放一會兒哨。我的魔杖呢?」】
“赫敏确實需要休息。”哈利在有人反對之前說道,“她一直在照顧我,我好歹是在床上躺到了早上,總之不能讓她繼續放哨了。”還有一個原因他并沒有說出來,在目睹了伏地魔殺死父母的場景後,他必須出去走走,讓自己的思緒重新平靜下來。
【她沒有回答,隻是望着他。
「我的魔杖呢,赫敏?」
她咬着嘴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哈利……」
「我的魔杖呢?」
她伸手到床邊,撿起來遞給了他。
冬青木和鳳凰尾羽魔杖幾乎斷成了兩截。一根脆弱的鳳凰羽毛把兩截維系在一起,木頭已經完全斷裂了。哈利把它捧到手中,好像捧着一個受了重傷的生命一樣。他無法思考,腦子裡一片慌亂和恐懼。然後他把魔杖遞給了赫敏。】
哈利的大腦一片木然,他遲鈍地轉過頭,似乎想從好友臉上看懂那些句子的含義。赫敏怔怔地回望着他,羅恩反應更大些,他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斷了?!”羅恩瞪大眼睛,“怎麼會呢?”
麥格教授也倒吸一口冷氣,“天啊!”
巫師們都明白沒有魔杖在魔法世界幾乎是寸步難行,更何況還是這樣嚴峻的背景,哈利看到韋斯萊夫人神色灰敗,就連盧平和唐克斯也沉下臉來。
“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到一根備用的。”穆迪總是能最快從意外中反應過來。
“奧利凡德還在伏地魔的地牢裡呢!”弗雷德大聲說。
“腦子長死了嗎!你們獲得魔杖的方式隻有對角巷嗎?”
“出國?但是格裡戈維奇也——”
“武力獲取!”穆迪忍無可忍,“魔杖認主的方式有很多種,一個巫師通過決鬥或是其他方式赢了另一個,也會因此獲得另一根魔杖的效忠。”
哈利嘗試理解了一下,但總覺得他沖出去搶走别人的魔杖很像打劫。
【「修好它,求求你。」
「哈利,我想不行,斷成這樣了——」
「求求你,赫敏,試一試!」
「恢——恢複如初。」
晃晃蕩蕩耷拉着的半截魔杖接好了。哈利把它舉起來。
「熒光閃爍!」
魔杖微弱地一亮,又熄滅了。哈利用它指着赫敏。
「除你武器!」
赫敏的魔杖歪了一下,但沒有脫手。這無力的嘗試已經讓哈利的魔杖不能承受,又斷成兩截。他看着它,吓呆了,不能理解眼前的情景……這根身經百戰的魔杖……
「哈利,」赫敏說,聲音輕得他幾乎聽不到,】
哈利握緊了袍子裡的魔杖,他最熟悉的夥伴。羅恩出走,魔杖斷裂,每當他想着一切不會變得更糟時,總會有意外從拐角沖出來撞他個滿懷,他仿佛坐上了古靈閣失控的車子,無可抑制地向地底沖去,哈利将頭枕在靠背上,任由絕望像苦酒般在心口蔓延流淌。
【「哈利,」赫敏說,聲音輕得他幾乎聽不到,「我非常,非常抱歉。我想是我弄的。你知道,我們逃走的時候,大蛇正撲過來,所以我施了個爆炸咒,它到處反彈,一定是——一定是打到了——」
「是個意外,」哈利機械地說,他感到空落落的,腦袋發蒙,「我們——我們會有辦法修好它的。」
「哈利,我想沒有辦法了。」赫敏說,眼淚流了下來,「記得……記得羅恩嗎?他的魔杖在車禍中折斷後,就再也沒有恢複原樣,他不得不另買了一根。」】
哈利假裝沒聽到這番話,他不能相信自己的魔杖就此毀掉了,并且再也回不到原樣。他回憶着最後的那個爆炸咒,想起就是那個咒語為他們赢得了逃離的先機,那時他的魔杖在什麼地方呢?大概率沒在自己手裡,否則不會攔腰折斷,他繼續想了一會,除了針紮般的頭痛外什麼也沒帶來。
“你可以先拿赫敏的應急。”金斯萊放下書說道,“魔杖準則中,自願給予也是轉移歸屬的一種,隻不過是暫時的。”
哈利做夢般點着頭,心裡想的卻并不是拿誰的魔杖,他依舊殘存着一線希望讓鳳凰尾羽魔杖恢複如初。
【哈利想到了奧利凡德,被伏地魔綁架扣押着,又想到了格裡戈維奇,已經死了。他如何才能找到一根新魔杖呢?
「哦,」他裝出一副平平常常的口氣說,「好吧,那我就暫時借你的用一下吧。我去放哨。」
赫敏滿臉是淚,遞過她的魔杖。哈利留下她一個人坐在床邊,他此刻隻想離開她。】
“會有轉機的。”小天狼星說出了他看完那段回憶後的第一句話,“一切還沒那麼糟糕。”
“我希望如此。”哈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