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望舒的要求并不過分——她是沈府嫡女,到了如今這個年紀,接手府内的賬本本就名正言順,杜姨娘并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她又如何願意輕易把這象征着管家權的賬本拱手讓人?隻笑着推脫道:“大小姐的生辰眼看着就要到了,近些日子府上都為着這事情忙呢,我也抽不開時間教大小姐這些事情,不如等到生辰宴後……”
“不勞姨娘煩心了,”沈望舒油鹽不進,“你隻管把東西給我送來就行。”
她上一刻還在說杜姨娘可悲,轉眼就像隻猛虎一般要去搶奪杜姨娘的獵物,實在是壞的叫沈妄姝十分喜歡。
杜姨娘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什麼,沈向遠便又補了句:“是了,望舒過完生辰也到了該議親的時候,你近來也多留意些,尋些模樣俊俏、人踏實的郎君,若是有合适的,便可以招進府裡來。”
他這短短的一句話聽得杜姨娘滿肚子疑慮:“為何突然想着要招婿上門了?”
沈向遠也不瞞着,直接将話說開了:“我打算以後将家業傳給望舒。”
這一句話宛若驚雷一般落在這間繁複至極的書房裡,将方才還笑意盈盈的杜姨娘和沈菀轟得幾乎懵了,好半日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任誰也不會想到,沈向遠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要把這樣大的家業,交給沈望舒這個胸無大志的草包!
沈向遠卻還在滔滔不絕地向杜姨娘交代事情,要她日後多幫襯着沈望舒一些,顯然這事已成定局,并不會再有回轉的餘地了。
杜姨娘牙都快咬碎了,偏偏卻半點不能表現出來——沈府是屬于沈向遠的,他想要将沈家給沈望舒,她這個做姨娘的又能如何?
還是沈菀最先反應過來,她擺出一副擔心的模樣問沈向遠道:“這、這女子如何能夠繼承家業呢?”
卻不想沈望舒從座位上站起了身,笑眯眯地走到沈菀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陰陽怪氣地說:“多讀點書,你也可以的。”
她擺明了在罵沈菀沒見識,叫沈菀恨的牙癢癢——沈望舒一個遠近聞名的廢物,怎麼敢罵自己沒見識?!她一轉眼瞧見沈星遙還大咧咧地坐在一旁喝茶,便開口問了句:“大哥也對此沒意見嗎?”
“沈府難道不該是大哥來繼承嗎?”
她這話問得倒也不假,這世上哪有長子還活得好好的、把家業給女兒繼承的道理?又有哪個長子會心甘情願地把巨額的财富拱手讓人?沈星遙不願意、與沈望舒争吵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隻是這話由沈菀問出來,自然就不是單純的關心沈星遙了。
她巴不得這兄妹二人因此離了心,從此分道揚镳才好。
偏偏沈星遙是個護妹心切的缺心眼子,他認定了要對這個唯一的妹妹好,那别說是沈府了,便是哪天沈望舒發起瘋來說自己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辦法找人去把這顆星摘下來送到沈望舒的眼前,對她的溺愛簡直毫無下限。
“我要有什麼意見?”面對沈菀的挑撥離間,沈星遙非但不為所動,還十分理所當然地應了句,“我的東西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有什麼可争的?”
杜姨娘在心裡暗罵了句“沒出息的東西”,面上卻也什麼都不敢說,隻又擺出笑臉來應付了幾句,後來便借口夜色深,和沈菀一起離開了。
她們母女二人才走出雁栖苑,沈菀就再也忍耐不住,咬着牙恨恨道:“沈望舒那小賤人,真是一日比一日嚣張了!”
杜姨娘也是一肚子的火:“我辛苦操持沈家這樣多年,老爺竟也半點不念着我的好!沈望舒那小賤人不過輕飄飄一句話,他便這麼輕易地要我把東西盡數交出去!”
她心裡窩着怒氣,走起路來也似乎帶着火,踏得青石闆路咯咯作響,恨不得在上頭踩出倆洞似的,哪裡還有方才那副溫婉如水的模樣?隻聽得她忿忿道:“既然她的婚事落到了我的手裡,那我可得給這個眼高于頂的大小姐好好選個夫婿才行。”
沈菀巴不得沈望舒倒大黴,最好一輩子都在自己跟前擡不起頭來才好,聽見杜姨娘這話,又豈有不同意的道理?隻是她仍有些顧慮地說道:“可大哥那樣護着她,隻怕這事也不那麼容易。”
她不等杜姨娘回答,又自顧自地開口獻計道:“要女兒看,不如要沈望舒丢個大臉,叫她那名聲爛透了,屆時她的婚事不就全被娘拿捏了?”
“倒時候您讓她嫁給誰,她就必須得嫁給誰了。”
“你果真聰明,娘平日裡沒白疼你!”杜姨娘一聽這話,頓時心花怒放了起來,樂呵呵地拍了拍沈菀的手背,又附到她耳邊道,“說來,娘确實有個主意……”
沈菀越聽,面上的表情便越歡喜:“娘果然法子多!”
杜姨娘冷笑一聲:“且等到她生辰那日,叫我們好好地為她慶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