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杜姨娘心裡有千般萬般不情願,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将沈府的賬本交給沈望舒了。
沈府家大業大,這些年的賬本自然也多的吓人,足足裝了七八個大箱子,碩大的箱子堆在沈望舒的書房裡,别提多壯觀了。光是粗略着看完都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更别提一條條賬目去比對了,再加上她還要開始跟着沈向遠去學習怎麼做生意,可以預見接下來的日子她會有多忙了。
但她卻對這種忙碌十分受用,并不覺得辛苦,反而還十分享受——再辛苦也好過叫她去送死,看點賬本又算得上什麼?
沈妄姝看着那些堆在書房裡和山一樣的賬本,有些啧啧稱奇:“你是真的有點本事,這樣簡單就把賬本要過來了。”
沈望舒正在給這些賬本做個大概的排序,聽見沈妄姝的話,隻笑了笑,回話道:“是你們古人太講究這些長幼嫡庶的教條,不然憑她管了那麼多年賬本,又哪裡會這麼簡單就放手。”
“昨日我便想說你了,你字字句句都說得好像你在可憐姨娘似的,”沈妄姝嘟嘟囔囔地道,“可你分明還從她那兒搶東西,處處與她作對,怎麼瞧着也不像有半分心疼她的樣子。”
“一碼歸一碼,”沈望舒找到她想要的賬本,拿着一摞厚重的書冊回到書桌前坐下,邊拿紙筆邊和沈妄姝說道“我可憐的是你們這個時代的所有女性,不是具體的某一個人。”
沈妄姝對她的話似懂非懂,忍不住還要和她擡杠:“有什麼可憐的?從古至今,每個人都是這樣過的。”
“杜姨娘錦衣玉食地過了半輩子,又時時刻刻想着害我,難道還要我去可憐她不成?”
“從古至今都是這樣,難道就是對的嗎?”
沈望舒不想與她多争論,隻是聽到這樣的話,身體裡的反封建小鬥士忍不住蠢蠢欲動,便随口反駁了一句。
隻是她到底是來這裡做任務的,這個世界以後如何跟她也沒什麼關系,所以也不打算花大力氣跟沈妄姝多解釋些什麼,她揚了揚手裡的賬本,岔開話題道:“以後有時間我再慢慢教你,你先來陪我看賬本吧,咱倆好好理一理這些賬。”
說來着也是沈妄姝生平第一次管自己家的賬,她瞧見那些賬本,多少也有些蠢蠢欲動,因而沈望舒一說話,她便興緻勃勃地湊了過來,和沈望舒一起認認真真地對賬了。
杜姨娘有心為難她,隻把賬本交了過來,卻并不教她如何查看與核算——她們這個時代的女子,管家算賬這樣技能基本都是由母親傳授,沈家沒人教過她這些東西,以沈妄姝的水平來說,要看懂這些賬本都是難事,即便貿然把東西要了過去,可看不懂、算不明白又有什麼用?隻等着這大小姐胡鬧一番之後把這家管得亂了套,她便又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這些東西再要回去了。
隻可惜她早已不是以前的沈妄姝了。
雖然古代沒有電腦這樣方便的工具可以使用,但沈望舒多少接受過高等教育,不至于被這些事情難倒了。
“我們直接套借貸法,根據這些賬本做新賬。”
她用的法子雖好,也抵不過那書冊實在多的像山一樣,以至于沈望舒接連幾日除了上課和跟着沈向遠走動之外,餘下的時間便全心全意撲在賬本之上,全然忘記了男主陸晏時的存在,就連整日叨念着陸晏時的戀愛腦沈妄姝也幾乎快把他抛諸腦後了。
查賬近十日,還真叫她查出來幾筆賬目上的問題,雖然不多,但算下來也有近百兩銀子——杜姨娘管家數十年,若按這個數目估算下去,她私藏的銀錢少說也有千兩了。
沈妄姝興奮極了:“你還不快把這事情告訴爹?”
“有什麼可說的,你以為你爹不知道?”沈望舒不以為然,“哪有老鼠掉進米缸裡不偷吃的道理?這麼點錢于你們沈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她既管着賬,私藏點錢給她和沈菀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沈望舒邊說邊抿了一口熱茶,終于覺得身上暖了些——這些日子江南終于開始要邁向冬日,氣溫一日日地冷了下去,今夜又起了大風,顯然是要下雨了。
她像隻窩在椅子上犯困的貓,懶洋洋地說:“隻要賬上虧的不多,你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沈妄姝頓時像隻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撅着嘴道:“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她們母女倆嗎……”
“不過大家知道是一回事,”沈望舒笑了笑,“捅破不捅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望舒這幾日過的舒心,連帶着脾氣都好了不少,頗有耐心地、哄小孩似地解釋道:“女人總歸要臉面,她作為一個小老婆,貪污家财的名聲傳出去不光難聽,還會影響她女兒的聲譽……也算是我們抓住她的一個小把柄,日後可以将此事用作我們的籌碼,倒也是不虧。”
卻不想沈妄姝非但沒有回應這話,反而是突然扯起嗓子“啊!!!”地尖叫了一聲,沈望舒有些時日沒聽見這個尖叫雞大喊,被她這極具穿透力的聲音一吼,握着筆的手猛地一抖,在潔白的紙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墨痕,将一張紙氤的十分可怖。
“卧槽!”沈望舒被她這一聲吓了一跳,沒忍住罵出了聲來,好在她為了圖個清淨,把侍女早早地屏退了,否則人家都要覺得她是不是害了什麼毛病,才會這樣無端大叫的。
沈望舒無奈道:“大小姐,你又怎麼了?”
“陸晏時!”沈妄姝大喊陸晏時的名字,語氣裡滿是焦急,“你現在去看看他,立刻!馬上!”
“啊?”沈望舒一頭霧水,“為什麼?”
沈妄姝見她坐着不動彈,更急了:“今日夜裡氣溫驟降,陸晏時着了涼,後半夜就要發熱了!”
“我還以為什麼事,”沈望舒揉了揉被她叫的發疼的耳朵,“又不是要死了,發個燒而已,有什麼好緊張的?”
末了沈望舒又想起什麼來,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爹回家你記不得,陸晏時發燒這種小事卻能記得?”
沈妄姝絲毫不覺得她在罵自己,還頗為自豪地炫耀道:“和陸晏時有關的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