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這幾人又叫喊了兩聲,回春堂裡終于有了動靜,有一個年輕女子在衆人的議論聲中走了出來。
那女子瞧着不過十六七歲,身材有些嬌小瘦弱,穿着件天青色細布長裙,滿頭烏絲以一支木簪簡單地梳在腦後,穿得雖然質樸無華,身上也再無多餘的首飾,卻反倒襯的她一張白嫩的臉似春桃般俏麗,站在烏泱泱的人群裡,像會發光似的。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這本小說唯一的女主、陸晏時的天命之女,日後的皇後柳半夏本人。
她雖然穿得普通,可氣質卻好似九月裡的清菊,儀态大方又得體,年紀輕輕就有這番氣質,也怪不得日後能夠被封為皇後,成為一國之母了。
沈望舒在看小說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作者花了大量的筆墨去描寫柳半夏的容貌與氣度,如今真的見到她真人了,倒也覺得作者的筆墨沒有白費,柳半夏确實是一個瞧上一眼就會對她産生好感的姑娘,也怪不得将來陸晏時淪陷了。
沈望舒下意識喃喃了句:“她可真好看。”
陸晏時聽見她這句話,有些狐疑地扭過頭去看了沈望舒一眼。
他實在不明白,沈望舒為何會發出這樣的感歎來。
沈望舒這些日子不愛做盛裝打扮,多數時候隻是簡單梳個發髻,或斜插一支金簪,或點綴幾朵珠花,耳上綴一對粉色碧玺耳環,身穿一身銀絲葡萄紋儒裙,面上也隻淡淡掃一層脂粉,卻反而襯得她有如出水芙蓉,人間其他的顔色在她的面前不過是一抹塵土,灰頭土臉,不甚起眼。
她既未點唇,亦未描眉,卻眉如遠黛、唇若紅纓,叫陸晏時隻看一眼,便莫名想起“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這樣描寫美人的詩句來,即便陸晏時向來不在意他人容貌,卻也覺得千秋之内,世間再也不會有沈望舒這樣的絕色佳人了。
又有誰能夠擔得起這樣的美人一句“好看”的誇贊?
他想是這樣想,但沈望舒要說什麼話又與他沒什麼幹系,他這人本就不喜湊熱鬧,是被沈望舒硬拉過來的,如今他想說的話說完了,又沒什麼其他的事情,便與沈望舒提了一嘴,說自己要先走了。
沈望舒終于扭過頭來看他,面上的表情似是有些疑惑:“有人要找柳姑娘的麻煩,你不去幫忙嗎?”
陸晏時被她這話問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反問道:“我與那姑娘并不相識,又為何要去幫她?”
沈望舒震驚了。
她臉上的表情好似被雷劈,比聽到什麼驚天噩耗還要難看三分,她腦子裡的沈妄姝卻揚眉吐氣,狂笑不止,與她的心情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沈望舒不可置信地問他:“你不認識她?!你不認識他你這幾日在醫館都在幹嘛?!”
“在醫館自然是治病,”陸晏時不明白為何沈望舒會這般如喪考批,卻也老實答了她的話,“我為何要認識這位姑娘?”
沈望舒不答,反而長歎了一口氣。
“我服了,你們這屆男女主是怎麼回事?!”她在心裡大聲呐喊,“我都把人給送上門了!怎麼還牽不上線?!”
沈妄姝樂不可支,得意洋洋地道:“你懂什麼,我愛豆現在守身如玉,一心打拼事業,沒空和柳半夏談情說愛!”
“你閉嘴,”她這話反而燃氣沈望舒的鬥志來,“我還就不信邪了,你等着,我今天勢必幫你把這個嫂子談下來。”
說罷她又上手去拽了一下陸晏時的袖子,全然不顧腦子裡沈妄姝“嘤嘤嘤你作弊”的哭訴,頗為蠻橫無理地對陸晏時說:“你先别走,陪我看看熱鬧先。”
她态度雖然強硬,可她長得實在過分美麗,這樣的蠻橫叫她變成了撒嬌一般的嬌嗔,天邊的紅暈似水一般傾瀉在她的身上,于她的身上鍍了層金色的光暈,讓沈望舒看起來像是身披霓裳羽衣的姑射仙子,看得陸晏時的心不自覺地漏跳了一拍。
隻這一拍,他便錯失了拒絕了機會,隻得任由沈望舒牽着自己的袖子,老老實實地擠在一群看熱鬧的人裡,陪着這位心血來潮的大小姐胡鬧。
而此時那幾個大漢正指着柳半夏破口大罵,言語粗鄙至極,幾乎将能罵的髒話全都沖柳半夏罵出來了,沈望舒聽了小半日,總算是聽明白了——他們在罵柳半夏醫術不精,把人治得快死了。
沈望舒又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名男子,他身形瘦弱,面色蠟黃,正半閉着眼睛、哼哼唧唧地躺在那張十分破舊的擔架床上,瞧着确實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柳半夏給人看診不過才半年多,即便在原書的設定裡她是一個醫術方面的天才,但到底年紀尚輕,社會經驗也不夠豐富,面對這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鬧事,她難免有些手足無措:“不可能的,他昨日回去的時候分明已經大好了,又如何能在短短一日内病成這副模樣?”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要上前去給地上那看着隻剩一口氣兒的男人把脈,卻叫那幾個大漢攔住了,說什麼都不叫她再靠近那病人。
“你這庸醫!本就把他治得快死了,再給他診脈有何用?!”
其中一個大漢指着地上那男子,怒道:“他分明還未大好,你卻硬要叫他回家去!到了今日人就不行了!你這是治得什麼病?!分明就是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