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顯而易見。
風扇呼呼地送着風,傅淵逸還保持着蜷縮的姿勢,盛恪也沒站起來。
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對上一雙涼飕飕的單眼皮,瞬間變得愈發可憐。
“哥……”傅淵逸顫顫巍巍地喊。
盛恪看着他。
傅淵逸把他們牽着的手拉到心口,往内一旋,盛恪的手背便貼着他的心跳。傅淵逸這會兒不逮着盛恪名字叫了,一聲聲軟乎乎地叫着“哥“。
聲音喑啞又粘糊。
盛恪眼神移上來,喊他,“傅淵逸。”
傅淵逸哆哆嗦嗦地“嗳”了聲。
盛恪向來是個情緒非常穩定的人。
性格使然,也是生活所迫。
他很少有強烈的情緒,喜怒哀樂不形于色。他有一層厚重的殼,教人瞧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這層殼快要碎在傅淵逸面前了。
“你的乖是不是裝給我看的?”盛恪問。
“沒……”傅淵逸坐起來,小狗認錯似地垂着腦袋,“不是。”
“就是天氣熱,吃不下。”
這點盛恪理解,沒想怪他。
但傅淵逸在他面前做一套,背地裡又是另一套,擺明了是要連他一起瞞。
“和你一起吃,我就有胃口。”傅淵逸吊着眼睛偷瞧盛恪,又開始舉手發誓,“沒哄你,說的是實話。”
盛恪:……
傅淵逸:“洗澡也是悶着了,下次我記得開窗。”
“哥,你别生氣麼。我知道我麻煩,老生病,不省心。你别生氣。”
“也求求别跟二爹說。”
不得不承認,傅淵逸在認錯道歉這方面,簡直天賦異禀。
他把話都提前說完了,給自己羅列錯誤,姿态卑微地求着你哄着你。
臉上表情無辜又可憐。
還跟你拉着手,表現出他對你的親昵與依賴。
陳思淩和傅淵逸生活多少年了,都扛不住他這樣。
何況是才來兩個月的盛恪。
如果不是傅淵逸一開始毫無保留地接納,盛恪不會那麼快地找到歸屬感。
他從來都是一葉浮萍,不曾在哪兒靠過岸。
唯有這個家,這樣的傅淵逸,牽絆住了他。
兩個月,人生裡根本意識不到的滄海一粟,卻是盛恪十七年來唯一敢正視、敢将自己落下來的日子。
所以一想到傅淵逸連自己都瞞的,盛恪才會生出一種奇怪的情緒,好似他被傅淵逸抓住了,可他抓不住傅淵逸。
他願意落在這裡,傅淵逸卻随時會飛走。
盛恪不知道怎麼消化這種突兀又莫名的情緒。
隻得自己慢慢咽下去。
許久之後,傅淵逸的腦袋忽而一重,是盛恪略帶冰涼的手蓋了上來。他聽見那人輕輕歎息一聲,“傅淵逸,事不過三。”
傅淵逸又要發誓,被盛恪握住了,他無奈低笑,“你都發多少誓了?”
傅淵逸摸摸鼻子:“那不是怕你生氣麼。”
“為什麼?”盛恪問。
傅淵逸答不上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沒生氣。”盛恪又說,“但傅淵逸,下次再瞞我……”
“不會了!肯定不會了!”
盛恪姑且信了,去廁所拿來吹風機給傅淵逸把頭發吹幹。
傅淵逸老實地盤腿背對盛恪坐着,任由盛恪把他的腦袋撫得左搖右晃。最後忍不住拽了盛恪一下,“哥,輕點撸呗。”
“還暈呢。”
盛恪沒忍住,笑了一聲,手裡的動作放輕了不少。
盛恪的床單濕出了一個人形,肯定沒法睡了。他洗完澡,抱着枕頭被子準備去客廳。
傅淵逸聽着聲兒立馬出來——他蹲盛恪挺久了,“哥,不跟我睡啊?”表情難以置信。
盛恪無言以對,他有的時候覺得傅淵逸不像十七,那粘人勁像七歲。
“我房間床也一米八麼,能睡。”
“客廳都是蚊子,别去了吧?”
“你要不想跟我擠,我讓霞姨把二爹的房間……”
盛恪腦袋嗡嗡,“進去。”
話唠立馬閉麥,把門一敞。
等盛恪刷完題,時間已經過了一點。
他蹑手蹑腳地上床,聽見傅淵逸迷迷瞪瞪喊他,“盛恪?“
“弄醒你了?”盛恪問。
傅淵逸“沒”了一聲,隔了很久又說:“晚安。”
盛恪側過身去,覺得這樣的傅淵逸挺好玩的,明明困得都沒意識了,還要跟他說話。于是使壞地喊他,“傅淵逸。”
傅淵逸反射弧很長,隔了十幾秒才接受到信号,慢吞吞地“嗯?”
“好好吃飯。”盛恪輸入指令。
傅淵逸又“嗯”,嗯完主動貼過來,緊挨着盛恪,“不瞞你。”
“發誓了。”
“傅淵逸,你還是少發點誓吧。”
傅淵逸貼着他一動不動,呼吸落在他手臂的皮膚。
盛恪避無可避,“傅淵逸,我要掉下去了。”
下一秒,傅淵逸的手環上來,将他抱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