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亂黨裹挾走了大部分人,不少土地淪為無主之地,再過段時間徹底變成荒地,情況實在混亂,隻能讓林師爺重做。
直到今日,堪堪完成三個村鎮。
江無眠看着新式魚鱗圖冊,問去過地裡田間的林師爺,“情況如何?”
林師爺搖頭感歎,“與北地很是不同,讓我大開眼界。”
這裡隻有兩人,林師爺不拘着身份,說話随意許多。
江無眠不覺意外,他們以前從未來過南陸盡頭,半生在北地繞着京城打轉,與嶺南應相隔有兩千公裡。
十裡不同風,百裡不同俗。何況這兩千公裡?
林師爺道,“我種過麥黍,稻米隻吃過,經驗不足,隻能依北地麥田情況說上一二。
韶遠縣土地多是水田,以稻米為主,田中多養草魚。是以,水源最為重要,但到汛期,水分過多又不利于稻苗生長,需要經驗豐富的農人小心侍弄。
今是四月下旬,再過不久是芒種。趕在京城,天早放晴,人去挑水澆麥。這韶遠縣,連天是雨,恐多水災。”
盡管水稻耐水,可汛期一到,水災爆發,直接整棵苗泡在水裡,再耐水的植物也得泡死。
本就長勢不好,再被洪水一泡一沖,徹底救不了了!
江無眠點頭,縣志遞給林師爺,“嶺南下半年一向多雨多風,與江南淮南相比,汛期也不相上下。
再過半月,雨仍如此,容易引起水災,入海口海水倒灌,災民激增。”
林師爺心一提,韶遠縣可禁不住折騰了!
光是亂黨造成的流民就有不少,抄家得來的銀子起碼有三分之一填補進去。
要真如江無眠所言,再增加災民,銀子扔進去是小事,隻要人還在,地就能種。
縣衙的糧食勉強能維持人的溫飽,不至于讓百姓餓死。
問題在于水災一來,百姓死傷無數,人都沒了,何談其他發展?
林師爺趕忙翻開縣志,找到曆年水災記錄,“建元八年水災,死傷人數約百人之數,災後大疫,十室九空,遍地屍骨。建元十年,遷土族百姓安居,逢半月大雨,房屋倒塌,死傷共計百人。建元十二年……建元十四年……”
曆數下來,幾乎三年兩災,水災的确頻發,但更為緻命的是災後行病疫。
林師爺看着短短幾行文字,臉色慘白又轉而鐵青,半晌,低聲怒斥,“韓黨竟狠毒至此!”
江無眠嗤笑一聲,“韓黨曆來如此,看似大方,實則心眼小。
恩師不是謝黨中流砥柱,僅僅有所牽連,便被貶去邊疆苦寒之地。駐守那裡的守将與師兄互相看不過眼,對恩師态度自然惡劣。
師兄手握重軍,不好針對。我一狀元,未受官職,自然好對付。
我本北地之人,卻授嶺南官職。運氣不好,水土不服死在路上,自然不用髒自己手。
僥幸沒死,順利抵達韶遠縣也無妨,水災頻發、災民衆多,一旦暴動,知縣最容易在混亂中丢命。命大沒事,水災之後是時疫,這總不難躲過。”
在沒有特效藥、風寒感冒都能死人的時代,瘟疫一出,必是絕殺。
一旦某地出現,連人帶城一起燒死是最為常見的處理方式。
韓黨将他丢在這裡,未嘗不是抱有如此想法。
“現在擔心為時尚早,水災還要兩說,更别提時疫了。”江無眠掐了掐眉心,示意林師爺往前翻,“看土地那卷,重點是土地用肥、稻田養魚。”
北地普通人家多用人畜禽肥,摻雜草木灰、舊牆土、?箕;若是挨着草原,還會摻牛羊糞肥,不過大多數用羊糞,幹牛糞用來當燃料;有池塘湖泊的,還能用河泥做肥;若是富裕一點的人家,還能去買石灰、石膏、硫磺肥田。
縣志中記載的不同,此地多稻田,種植桑樹,縣城臨海,因而多用魚頭魚髒、米泔、蠶蛹、蛤灰、蚝灰做肥。
江無眠翻遍縣志中與土肥有關記載,沒見到在稻田裡經常用的綠肥。
所謂的綠肥是一種生産用的農作物,不是用其他東西做基底再發酵的肥料。
它本身作用頗多,初期能改良土壤,更容易翻種,後期能為植物提供營養。
所以,雖然是田中一種作物,但卻被稱為“肥”。
要知道,養土地也是有講究的,養的行不行,會影響一年收成。
他恰好知道一種适合種在稻田裡的綠肥,也不難找,甚至于很是常見,田埂草邊,溪邊菜園都能尋摸到。
不過,空口無憑,他說是肥料,别人不會輕易相信。
先做試驗示範田,種上幾畝做出成果,收成若高,不用強制推行,必定有人争着搶着往自己田裡栽種。
思及此,江無眠對林師爺道,“尋工程隊來,開五畝荒地。”
林師爺剛看完稻田養魚篇,聞言若有所思道,“我曾問過田間老丈,這時補種插秧,也正是時候。”
江無眠搖頭,“不,不種稻米,我們種草。”
林師爺:“???”
大人,您說什麼?
開荒種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