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但如果你沒有去做一些混賬的事情,我想你的牙一定還完好的待在你的嘴巴裡。”
“你是指我睡了你的女人?”
“哈爾巴黑先生!”
從他的稱呼和語氣裡,阿塔貝爾都聽出了對方的生氣,可他不但沒有害怕,還仍舊笑着:“至于這件事情的真實度,你應該去問你的女人。畢竟站在我的角度真的很遺憾。”
說完,阿塔貝爾提起咖啡悠悠地吹了口氣。
諾伯将信函丢在了桌上,阿塔貝爾看了眼:“這是寄給邱月明小姐的信,除非她本人來對我說不,否則,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做出這個決定。”
“如果你真的希望她來,那麼完全沒有必要将信寄到我那裡,别狡辯了,我們還是來說點真正的東西吧。”
阿塔貝爾飲了口咖啡,放下杯子點頭,“好吧,說點真正的。你知道東部計劃嗎?”
“你是指奧托計劃?”
“随便,不過我們開廠的人都喜歡以方位記憶,我聽說8月底的時候,保盧斯中将提出了東部戰略規劃,我想知道,如今進展到哪一步了。”
“第一參謀部的圖上作業已經開始,而前兩天哈爾德大将也向元首遞交了戰略評估與設想,但元首遲遲沒有做出批複。”
“你猜他們在擔心什麼?”
“我猜不出。”
“不,你知道,你們其實都知道。”阿塔貝爾擡頭仰望咖啡館闆頂精美的雕花工藝,帶着一些遺憾的語氣說:“如果海獅計劃成功了,那真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呐,對于帝國來說,可惜,太可惜——”(德國原定海獅計劃登陸英國,後失敗,才啟動蘇聯戰線)
“你覺得東部的戰争不會成功?”
“上帝保佑。”阿塔貝爾将目光再次落入面前的軍官臉上,笑着。
阿塔貝爾是一個商人,很多年後,希普林才知道,商人對于危險總有種天生敏銳的預知,即使那個時候,所有人被法國與波蘭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可唯有阿塔貝爾是那樣的諷刺與精明。然而,他是一個商人,一個商人又勢必會是一個瘋癫的賭徒,即明知危險,也要狂妄的賭一場。
“不談那些,還是說點我感興趣的。”阿塔貝爾說。
在這場下午的談論中,阿塔貝爾除了獲取那些更利于克虜伯的消息外,還提出了以一家法國猶太人的康采恩公司進行交易,其中當談論到裡昂的那家巨大拖拉機廠時,他的目光裡有興奮的光芒。
“除去梅賽德斯奔馳,還有十家公司在搶奪,我如果幫你搞定這件事情,你回饋我什麼?”諾伯挑眉看向他。
阿塔貝爾将桌上的信函再次推回,“這個。”
諾伯笑了,他不相信這些不會做到的事情。
“行了,我已經知道了,近來埃森将有一批貨物發往中國,也許可能是最後一次。”他喃喃道。
這得益于戈林與裡賓特洛甫的一次矛盾争鬥,使得對華産生了一點可憐利益,但卻不會是長久,因為德國向日本妥協承認南京僞政府的打算他已經聽說了,重慶的忍耐不會持續太久的。(合步樓是戈林名字赫爾曼諧音變體,但不代表戈林親華,他隻負責挂牌收收軍火商的賄賂,真正的親華派是魏瑪官員,全被納粹清除)
他繼續說道:“你不會讓她回來,她也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克虜伯,雖然我真的很希望她呆在我的身邊永遠做一隻聽話的小貓咪,但這顯然不可能?算了,給我兩個百分點,你同意這件事情,我就讓OKW(德最高統帥部)幫你搞定那家裡昂的康采恩公司。怎麼樣?”
“成交。”
在咖啡館的最後告别,阿塔貝爾看向準備起身離開的諾伯,他歪了歪頭,不能理解地問道:“為什麼是她?”
“我也不知道。”諾伯想了一會兒,隻回答出了這個答案,“不過,她應該是我這一生中,不,也許是目前為止,最愛的女人。”
似乎比阿麗安娜還要深,他在一步步中越陷越深。
“但我無法承諾這是一生,因為,我不知道陪她走完這一生的人會不會是我……”
他說完離開了咖啡館,阿塔貝爾坐在原地緩了片刻,嘴角翹起無所謂的笑。
“服務生,結賬。”
年底的天空一直霧蒙藍藍,給人一種像要随時下雪的樣子,邱月明把屋子的窗戶推開透氣,換上昨日新洗的床罩、燈罩和桌布,連同梅琳達姨祖母的房間都一并收拾了幹淨,屋子内除了洗衣皂的味道還有暖暖的日光香。
她不知道希普林會不會回來過聖誕節,但即使他不回來,她也可以和梅琳達一起度過,這個小老太太除了有些記憶混亂,總體上并不難相處,甚至比那些清醒的德國人都要善良,她也很樂意陪伴這個孤獨的老人。
當她重新鋪好地毯,門口就傳來了車聲,她擡起頭,朝着鄉村的小道上瞧去,那個熟悉的身形,慣常的步伐,除了那個男人,不會有第二人。
她向他揮起手,諾伯看到了,他同樣晃了晃手中的東西,那是帶給她的聖誕禮物。
回到屋子後,邱月明替他撣去塵埃,并将外套挂靠。
她打開禮物的盒子,發現是一隻精巧的小玻璃瓶。
“CoCo小姐?”她面帶驚喜。
這款香水的出名程度她在上海時就有耳聞,即便到了巴黎,也是要排起長隊,但沒有想到諾伯居然給她帶回來了。
“我很高興,你能喜歡。”
随後他又去看望了梅琳達,并給她帶了一雙保暖的羊絨手套。
梅琳達已經很多年沒有和其他人一起過聖誕節了,今晚她也很高興,并歌頌起了敬愛的興登堡總統。
夜晚,法蘭克福下起了第一場雪,遠處的村莊教堂内傳來孩子們純潔的唱詩。梅琳達手撐在收音機旁,聽着新年播報昏昏欲睡,而另一邊的屋子,諾伯在教邱小姐德國撲克的古老玩法。
邱小姐在輸了幾輪後,失去了信心,将牌一股腦丢在羊毛地毯上。
“你可不能耍賴,做個誠實的姑娘。”諾伯盯着她,目光在她和身旁的啤酒上來回轉動。
“我可不會耍賴。”她拿起旁邊的一瓶麥芽啤酒,灌了一大口,沒想到嗆得咳出了聲。
“好吧好吧,到此為止。”他趕緊喊停。
“不!在我們中國有一句話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意思就是一個人說出的話,四匹馬都追不回來。我可不能食言。”
“可是,你的酒量太差了。”
“那麼我們換種玩法?”她的眼珠子狡猾轉了一下。
諾伯攤開手,表示無所謂。
邱月明從身旁拿出一隻空玻璃杯,用一張紙将透明的四周圍住,然後一把罩在了骰子上,在地毯上分劃出一道交界線:“現在我來教你我們中國的賭法,左邊是大,右邊是小。我會晃動骰子,4-10為小,11-17為大,你可以選擇押大或押小,每一輪的賭金都是前一盤的翻倍,怎樣?”
“這很簡單。”他做了個當然的手勢。
“行!入局無反悔,買定離手啦!”
嘩啦啦幾聲,她靈活地晃動起玻璃杯中的骰子,不多久,她将玻璃杯一把壓下,神秘問:“賭大,賭小?”
諾伯猶豫了一下,将馬克放到了左邊。
邱小姐一笑:“開!”
隻見三個點數分别為2、3、5。
“輸了!”她高興地把希普林先生的馬克收歸為己。
“不不不!再來!”他皺了一下眉,覺得有些奇怪。
然而,在第二次的時候,他選擇了小,結果卻偏偏是大,直到一輪一輪下來,他一回也沒赢,反倒是把身上的馬克都輸了個精光。
邱小姐高興地收起錢币,得意朝他看去,“怎樣?中國的賭術看着簡單,可心思不比你們德國的撲克少。願賭服輸吧,先生。”
就在諾伯真的要放棄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了邱月明的手,眯起眼眸,看穿似的說道:“不,把你的兩隻手伸出來。”
“我……我要去睡覺了,願賭服輸,你可不能耍賴。”
說着她就要甩開跑路,結果一個用力,一顆骰子從袖子裡飛了出來。
諾伯撿起那顆骰子,“邱小姐?”
他就說他怎麼可能每次都會輸,他明明計算了大小概率,每次都是根據前一次的賠付,怎麼說都不符合伯努利的大數定律。
看,他果然猜到了有問題。
邱月明尴尬地想逃回房間,她也沒想到,從前跟着邱如芝學的那點三腳貓會這麼快就露馬腳。
可就在她要跑路時,諾伯扣住她的腰身一個翻轉,她就老老實實趴在了男人的腿上。
“行了行了,我認輸,大不了我把錢還給你吧。”
“你這個不誠實的姑娘我得懲罰你!”說着,按住了她的背,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诶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明明不是那麼疼,她卻潑皮耍賴都用上,大有一副要把隔壁的梅琳達吵醒的樣子。
過去,他隻聽邱月明說起過她的弟弟很糟心,現在他覺得這種耍賴的風格沒準是刻進在他們家族基因裡的,他今天必須得好好教訓她,讓她記住教訓。
“好了,我下次一定不作弊了,原諒我吧,好先生?好長官?親愛的?我的Sugar Daddy?”
果然,最後一個稱謂出來,諾伯的神色明顯别扭了一下,他的巴掌停頓了片刻,邱小姐見狀,喊道:“今天是聖誕節,你如果不放開我,我會詛咒你老得更快,最後變成一個Grandpa。”
“你這個壞孩子!”他被邱小姐氣得無以反駁,最後一巴掌狠狠落在了她的臀部。
其實希普林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阿塔貝爾,哈爾德大将的圖上作業計劃已經快要完成了,就在前天,德國國防軍統帥部已經向各集團軍群下達了第一個有關東方戰局的指示,距離真正的冬季不會久遠了。
克虜伯的信函從邱小姐的手中掉落,她困乏地靠在男人的胸膛睡去,堆滿積雪的窗框内,他說:“聖誕節快樂,糖果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