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極了。
當真是發起瘋來,連自己都要狠狠踩上一腳!
萬蒼有些敬佩自己了,正靜候後續的提問,就聽聞過卿塵“唔”了一聲,幹脆利落地起身離開。
“你先歇息。”
沒說要收徒,也沒說不收,問兩句就跑,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分别十年,他的好好師尊竟然變成了這般語焉不詳之人。
萬蒼懵然遙望過卿塵的背影,覺得自己被耍了。
他眸色晦暗,緩緩縮進柔軟的棉被,朝上方望,是銷金紗帳和雕花木頂,陌生又熟悉,蓮香味萦繞在鼻尖。
就像是那人未曾走遠。
這張床當然是過卿塵的,如同前世,暈倒就會被帶回單獨照顧一般,萬蒼又鸠占鵲巢了。
但他心安理得。
萬蒼在床上擺出個大字,擡腳踹開被褥,又遽然将它向上一扯,蓋住自己半張臉,貪婪地嗅着那淡雅蓮香:“真好聞。”
不愧是和他結過道侶的人。
萬蒼在床上翻來覆去,還不小心磕到了腦袋,發出嗷的一聲低呼。他自個折騰良久,終于倦意上湧。
“砰!”
房門被人撞開。
萬蒼被驚得瞌睡消散,當即翻身坐起,橫眉冷對。
來人一身玄衣,翠綠的玉佩挂在其腰間輕晃,墨發束以銀冠,長眉斜飛入鬓,是個有着十足攻擊性的長相。
和萬蒼截然相反。
花長舟雙臂環抱,似笑非笑地望向萬蒼:“瞧瞧,這不是我新添的小師弟嗎。”
畢竟聽說過祝鴻父母的事迹,花長舟嘴上尚且留有三分,腹诽起來卻毫不留情:一個無法修行的病秧子,怎麼就入了師尊的眼。
他無端聯想到十年前的那位魔尊。
當時,萬蒼頂着張弱不禁風的臉,來參加招新比試,幾乎每場都在吐血,卻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敗所有對手,拔得頭籌。最終力竭,直接暈倒在過卿塵懷裡。
可謂是暈得恰到好處,惹人憐愛。
“哒,哒哒。”
花長舟步伐不急不緩,卻有着極強的壓迫感。他走近,看清了萬蒼的臉,無比驚詫。
怎麼有些相似?
不對。
那人被師尊親手所斬,屍骨無存!
難道是師尊收完自己以後,審美突變,偏愛這種病弱小白臉長相不成?
見萬蒼抛來無甚底氣的一眼,花長舟眸光微動,在頃刻間打定了主意:身為仙君弟子,衍無宗名義上的大師兄,斷然不能讓引狼入室的事情重演。
花長舟攤開掌心,一把鐵扇憑空出現。
扇面展開,邊鋒化作利刃,狂旋不止,裹挾着無可匹敵的寒意,襲向萬蒼。
“你大爺,”萬蒼對着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沒忍住罵出聲,翻身滾下床,險險避開,“你們一個兩個,怎麼全跟這張臉過不去!”
入魔的那個掐本尊脖子,花長舟這厮一來就直指這張臉蛋。
祝鴻生前知道自己這麼受歡迎嗎?!
花長舟手中鐵扇鋒利無比,正是過卿塵贈予的準仙品法器。他連出十幾招,次次掃過萬蒼鼻尖額前。
萬蒼拖着沉重的身軀,如同小狗一般,在地闆上反複打滾躲閃。
他偏頭再避一擊,呼吸越發沉重,餘光看到幾縷發絲被銳利扇刃斬斷,瞳孔猛縮,翻身躍起。
豈有此理。
成為魔尊以後,莫說被人壓着打,本尊就從未如此狼狽不堪過!
“是可忍孰不可忍。”萬蒼咬牙切齒,雙掌翻飛,掐了個不算太複雜的法訣。
“轟隆——”
須臾間,窗外晴空霹靂,竹林搖曳。
起風了。
“嗯?”本已行至偏殿的過卿塵似有所感,腳步頓住,當即選擇折返。
鐵扇破空而來,直搗萬蒼後背。
萬蒼破門而出,但仍被其中蘊藏的霸道靈力所震傷,蓦然吐出一口殷紅的血。
“轟隆!”
雷鳴接連炸響,電光驟降,狂風呼嘯,二人衣袍獵獵翻飛。
“咔嚓。”
有什麼東西悄然碎裂。
萬蒼面白如紙,擦去唇邊血迹,雙眸晃出一抹冷戾的光,看着空氣漾開漣漪似的紋路,忽而發出一聲低笑:“來吧。”
不是要在這裡發瘋嗎,花長舟。
好啊。
那本尊便奉陪到底!
萬蒼身上忽然爆發出無比強烈的靈力波動,他破開虛空,骨節分明的手緩緩用力,竟抽出了一柄劍來!
劍身長而薄,觸之輕顫,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森然冷意。它被萬蒼握在手中時,其上寶石流光溢彩,劍鳴陣陣,如同龍吟。
這正是萬蒼夢裡出現過的那把劍。
——劍名鴻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