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肆虐,自然是由魔族操控的。
花長舟雖不喜“祝鴻”,但之前出手也隻為試探,并非真的想取他性命。畢竟大家都是仙門弟子,立場一緻。
相比之下,還是這種藏頭露尾的魔族鼠輩更令人生厭。
見萬蒼被魔氣侵入,驟然一抖,蒼白如紙的臉色隐隐發青,他這個做大師兄的哪裡還呆得住?
花長舟掌間鐵扇一抖,瞬間展開,如同振翅欲飛的鳳凰。他動作輕盈而迅疾,劃出道道銀色軌迹,将蜂擁而至的魔氣盡數攔下打散。
眼見魔氣越來越多,單手接住萬蒼的過卿塵眉心微蹙。
息冰劍嗡鳴,緩緩升空,無數劍影分散,藍光大作,銳利劍芒當空劈下。
寒氣濯長空,一劍破萬法。
那些蜂擁而至的魔氣盡數被驅散。
萬蒼靠在過卿塵肩膀,勉強掀起眼簾,氣若遊絲:“師尊可真厲害呀。”
花長舟捏着鐵扇側首,明亮雙瞳輕輕翻動,無聲傳遞着不滿。
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誇贊師尊呢。
你丫是鋼鐵做的,當真感覺不出來魔氣在五髒六腑裡翻滾撕扯嗎?!
萬蒼當然有感覺,且非常刻骨銘心。
此刻,他的全身骨頭像是被無數血蟻啃噬,疼得冷汗直流,兩股戰戰,否則也不會要過卿塵來扶。
前世萬蒼習慣了在過卿塵面前裝弱,隻為尾随,因為妖仙骨太過珍貴,在自己動手之前得好生養着、護着。
萬蒼每次裝作不懂,跑去請教過卿塵一些問題,反倒是被提問者抿唇不言,模樣惹人憐愛。
但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他被困在祝鴻的軀殼裡,身邊有兩尊大神,出手必然會被察覺不對,隻能被迫當個真的弱雞。
分明是一體同源的魔氣,還能把主人傷成這樣,說出去隻怕是會被魔族那幫孫子笑掉大牙!
萬蒼心裡憋屈,苦悶情感太盛,甚至掩蓋了蝕骨的疼痛,雙眸迅速蒙上層層朦胧的水汽,精神逐漸渙散。他狠狠圈住過卿塵的胳膊,像是在飄搖風雨中,抓住了獨屬于自己的那根救命稻草。
抑或是在祈求唯一的神明垂憐。
“走。”過卿塵見萬蒼狀态差勁,并指為其渡去靈力。
他步伐極穩,劍意随心而動,冰藍光芒照耀大地,為之開道,令其餘魔氣再難逼近,帶着萬蒼和花長舟朝村裡走去。
魔氣進入尋常修仙者體内,會令之發狂,不辨敵我地攻擊。
萬蒼被襲擊,就隻有自個身上疼得厲害,由此可見,祝鴻這具身體到底有多麼廢,連發瘋都失去了資格。
過卿塵半推半拽地帶着萬蒼前行,傳輸過去的靈力浩然純正,同時裹挾着無雙的寒意,叫人難以抵抗。
萬蒼卻如飲甘露,因這熟悉的靈力而感到心安。他總算找回了被師尊寵愛的快感,死死扒着過卿塵不放。
上輩子每次受傷,都是如此治療的。
少年身形颀長,比之成年體型的仙君還是略矮一些,他仗着四肢無力,眼下幾乎是半挂在過卿塵身上。
這導緻二人行動遲緩,靈力輸送也斷斷續續。
萬蒼心知肚明:這點微末靈力根本不能驅散體内作惡的魔氣,畢竟源頭來自他自己,不,是操縱他屍體的魔族。
可他就是不想放手,想從過卿塵的身上汲取更多。
不管是可嗅到的蓮香,能感受到的靈力和氣息,還是微小的情緒波動……對于以前五感趨近于無的他來說,是奪回身體主動權以後,才重新擁有的奇妙體驗。
過卿塵和本尊,是拜過天地的道侶,是死也要同穴的鴛鴦。
如今借着新身子,萬蒼想把和過卿塵相處的記憶轉化為實在的觸感,存于心底最深處。所以無論多麼親密的舉動,在他眼裡,都是名正言順。
過卿塵妖仙之軀,當年萬蒼下手剜骨,也隻挖了一半,傷勢早就痊愈,實力更勝當年,自然不會因萬蒼的胡亂扒拉而感到疼痛。
他神情疑惑:“怎麼還疼?”
按理來說,對付魔氣,自己的靈氣帶有淨化之效,最能起效果。
怎麼在小徒弟身上就失去作用了?
過卿塵一瞬恍惚,想起當年對戰魔尊萬蒼,息冰劍也如同這般失了效。
“師尊……”萬蒼渾身又疼又熱,飽受煎熬,忍不住伸手去撓,眼角飛上幾抹潮紅,眼淚如同斷線一般顆顆滾落,唇瓣微抿,尾音輕顫,“我好疼啊。”
語氣又黏又膩,委屈至極,仿佛是被誰欺負了一般。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小少年在撒嬌。
比如禮貌敲門後,見遲遲無人應答,便擡腳踹門,又伸手堵住耳朵的花長舟:“師尊,屋内無人。”
但過卿塵就是沒往那方面想,他略略颔首,手上力道不減,又将人朝上一托。
息冰劍“嗡”地飛來,斜插在木質的地闆上。
這間房屋總體不大,按照落灰的程度來看,屋主人離開不超過三日。
但萬蒼狀态太差。
眼下唯有暫時借來一用。
過卿塵直接将萬蒼打橫抱起,放到床榻上,又施術為其固神調息。淡雅的蓮香環繞在鼻尖,讓本就昏沉的萬蒼,神智越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