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卿塵正準備帶着大徒弟出門探查,就覺察到衣袖被人牽動。
萬蒼白裡透青的臉龐泛起潮紅,呼吸越發急促,半掀着眼皮,強打精神,可憐兮兮地請求:“師尊……别走,好不好?”
為什麼會這麼疼。
好難受啊。
身上好熱,感覺就快要融化了。
萬蒼迷迷糊糊地思考着,卻越想越不明白。他隻是憑借本能,接近那靈力異常強大,周身寒冷的存在。
過卿塵瞥見萬蒼鬓邊汗水,又看到他無意識地蜷起身子,終于察覺出不對:這樣子不像是被魔氣支配了,反倒像是中了毒,或者蠱。
“面頰泛紅,躁意難消,無意識護住腹部……”花長舟仔細打量着萬蒼,也發覺了這一點,思忖道,“師尊,這隻怕是三大蠱之一的‘纏情蠱’。”
纏情蠱。
顧名思義,是個摧殘人理智,放大欲望的蠱毒。
中蠱者通體滾燙,發作時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以靈力疏導,排出毒血,還必須得尋歡作樂,否則就會活生生憋死。
過卿塵身形微怔。
突襲三人的魔氣看似來勢洶洶,卻一打便散,實力并不強盛,恐怕本意并不止在攔截,而是暗藏蠱毒,隻為種進他們三人體内!
“此蠱何解?”過卿塵一壓眉峰,語氣比尋常更冷。
“這……”花長舟欲言又止。
自家師尊第二次渡劫飛升後,改修無情道多年,不知道紅塵俗事也正常,但面對師長,要他道破“雙修”二字,實在難以啟齒。
“不必為難。”過卿塵問,“雙修,還是引渡?”
自家師尊用平靜無波的語氣說出這番話,着實把花長舟吓得不輕,堪比見到活魚上樹,母雞打鳴。
難道是他思想太過狹隘了不成?
花長舟正在暗自反思,便聽到過卿塵再度反問:“雙修?”
花長舟隻得木然地點點頭,在過卿塵的示意下,如同牽絲傀儡一般,同手同腳地出門,去尋幹淨水源了。
毀滅吧,該死的魔修!
過卿塵這才發現萬蒼許久未曾發聲,他視線轉回床榻,思緒打量着這暈厥的人。
少年五官清隽,身形修長,還處于成長階段,不知是否因為沒有靈力,無法修行,全身沒有幾處肌肉線條,連呼吸都透露着“脆弱”二字。
這樣孱弱的少年,當真會同自己一樣是妖族嗎?
過卿塵眸光微動,五指輕輕搭在萬蒼手腕上,靈力運轉周天。
他并不是無緣由地收徒,尤其是沒有通過招新的弟子,可謂“名不正言不順”。這番默許,一是由于師尊洛藏客不久前的傳信,而後又被甘守吟反複拜托。
二則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祝鴻”無意間流露的語氣神态,實在太像那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二徒弟。
——當年前來拜師的萬蒼。
過卿塵感知到蠱蟲已往萬蒼的丹田更深處遊走,他睫羽輕顫,緩緩阖眸,于片刻打定了主意:
引渡。
世間再毒再烈的蠱,隻要被人為制造出來,就一定有相應的破除之法,否則,便違反了萬物相生相克,陰陽平衡之法則。
過卿塵作為仙君,始終有世人難以企及的矜傲。無論“祝鴻”是否為妖族,他決議要收作徒弟,好生培養的人,就不能在自己身邊出事。
他更不信以自己的無情道心和長生境修為,無法壓制這小小蠱毒。
過卿塵撩開衣袖,擡起萬蒼胳膊,将自己的手腕貼近。他心念微動,指甲變尖伸長,先後劃破二人手腕,開始放血。
鮮紅的血液甫一滴落,就被無形的靈息托在半空,不至于弄髒他人床榻。
萬蒼半夢半醒,嗯了一聲,隻覺得身上熱意更盛。手腕處傳來的疼痛無法忽視,他收攏眉峰,循着屋内唯一的冷源,緩緩貼近。
“師尊……”
過卿塵無奈,擡手止住他:“别鬧。”
“為森莫,”萬蒼記憶錯亂,前世今生種種在腦海裡閃現,吐字含糊不清,隻憑借氣息,隐約察覺出面前的人是朝思暮想的妻子,上身半撐,挨得更近,“怎麼……不可以嗎?”
過卿塵抿唇不答。
待到扭動的蠱蟲終于從萬蒼手腕那端,飛至自己的皮膚裡隐沒,他半掀開的雙瞳中,猩紅湧動。
萬蒼的呼吸逐漸平緩,過卿塵卻猛然起身,連退數步,因趔趄失手打翻了桌案上的空水盆。
“铛!”
過卿塵擡手扶額,跪坐在地,胸前劇烈起伏,隻得掐訣調息。
他白皙的頸脖與胳膊上,閃爍着冷冽光芒的細密蛇鱗出現,銀白的鱗片微微發紅,如同妖異的花苞,朵朵綻放。
“嗯……”
過卿塵那張清冷的臉,染上一層淡淡的粉色。他眉頭緊鎖,抑制不住的喘息聲洩出喉間,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到情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