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住在陰森的房間裡,擔心謝嘉藝傷情,許暮芸整晚睡不着,迷迷糊糊間,感知到氣息和溫度,雪松木香味沁入鼻中,嗅幾下鼻子,抱住身邊人,左腿擱在他身上,安心睡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進窗戶,許暮芸微微睜眼,清冽貴矜的臉龐出現在面前,摟緊他的脖頸說:“你來啦!”
“你就不怕半夜闖進來的是别人?”謝辰澤輕戳她的額頭,嗔怪道,“要是碰到壞人圖财劫色怎麼辦?一點提防心都沒有。”
“你的氣息和溫度,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忘記過?”剛結婚那會兒,她不知道丈夫是溫澤,僅憑那股熟悉的氣味,就忍不住想要接近他。
“那再睡會,等會我們去看嘉藝。”
“嗯,今天白天沒戲,最近都是夜戲。”
深夜趕來,肯定沒休息好。許暮芸分明睡醒,還是躺在他的臂彎裡,閉目養神,感受片刻的安甯。
為一個謝嘉藝,沒必要把自己秘書搭上,Haylie手頭有很多工作。劇組臨時調整拍攝計劃,是他來惠城的主要目的。從今晚起,許暮芸将接連迎來多場激情戲。他必須在場。
Haylie在三樓空餘的房間落腳,Steven醫生住進原先謝嘉藝執行經紀和助理的那間房。
一大清早,劇組在食堂看見Haylie的身影,個個樂開花。她的到來,說明小謝過來探班,瘋搶她送來的西式快餐。
半夜買不到吃的,隻好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西式快餐店裡,随便弄點吃食。荒郊野外采購食材不易,劇組預算又嚴重超支,羅萬全能省則省,夥食不盡如人意。
“沈總今天沒來啊?”羅萬全大口啃着漢堡問道。
Haylie警覺地瞥他一眼,臉頰微紅,搖頭道:“沒有,他有工作。”
她喜歡沈卓,從不在人前表露,不明白他這樣問的用意。
羅萬全擔任生活制片這麼多年,觀察入微,心思缜密,劇組裡誰和誰勾搭上,瞧一眼就知道。在山村那段時間,她和沈卓不常見面,每次見面看對方的眼神,有種克制的期盼,說明兩人情意相同,處于暧昧階段。
“他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我看他挺好,可惜咯!”羅萬全邊吃邊哼曲,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
“可惜什麼?”Haylie覺得這老頭話裡有話。
“可惜世上哪有十全十美?想要得到一些,就要失去一些。”羅萬全指向廠裡方向說,“你看這周圍荒蕪得沒個人影,在哪個劇組不都是幹一樣的活,工資一分都不會少,我幹嘛非要跑這來受罪,等下還要給謝大明星開小竈,你說我圖啥?”
“圖啥?”Haylie聽不懂他賣什麼關子。
“圖我樂意,有許老師在的劇組,像個大家庭,我把他們當家人,有家的感覺。”羅萬全反問道,“聽說你工資很高,賺這麼多錢,又是圖啥?”
“賺錢買房呗!京北的房可不便宜,今年年底我能攢到買市區兩房的錢。”羅萬全負責吃喝拉撒,Haylie在山村與他有過交集,閑着也是閑着,陪他瞎聊幾句。
“買好房呢?還圖什麼?再攢錢買個三房?真攢到錢買三房,然後呢?再攢錢買個小别墅嗎?錢能賺得完?看看人家小謝,那樂呵勁,再多的錢也買不到。”羅萬全反問道。
Haylie一心想出人頭地,靠自己努力打拼,有份高新體面工作,在大城市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羅萬全的話點醒了她,當這些願望實現以後,她還想做什麼。
她想要一個家,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但是這樣,她可能又會失去一些東西。
“千金難買我高興。”羅萬全順走桌上一隻漢堡,在手裡晃晃,“走啦,姑娘!多謝你的漢堡,有你在,今天我能清閑半天。”
“奇怪的人,不管他,先攢錢買房。” Haylie望着羅萬全佝偻的背影,嘟囔道。
能擔任謝辰澤秘書,除工作技能外,必須具備關鍵時候護他安全的職責,Haylie練過跆拳道,學過急救知識和治療外傷的基礎知識,以備不時之需,至今沒派上過用場。
謝嘉藝是公衆人物,不希望自己傷情外洩,不肯看醫生。謝辰澤便派她來照顧謝嘉藝。
“您好,我是景雲資本秘書處處長Haylie,謝總讓我來瞧瞧她侄女的傷勢。” Haylie遞上名片,禮貌地對守在門口的謝嘉藝助理說道。
“讓她進來。”謝嘉藝習慣每日在劇組忙活,閑下來躺在床上無聊得很。她知道Haylie,是謝辰澤心腹,也不避諱。
Haylie仔細檢查,發現謝嘉藝傷勢不重,純粹是被打腫,膝蓋和小腿皮外傷隻要不撓破,結痂後不會留下疤痕。
“你們做演員的,都這麼拼命嗎?” Haylie用去殼熟雞蛋,在她淤青的左臉上滾動,随口問道。
在山村裡,許暮芸因為拍戲,抑郁症病發。現在謝嘉藝又搞成這副慘兮兮的模樣。
“倒也不是,得看你有多大的決心。” Haylie是謝辰澤信得過的人,算是半個自己人,有人陪她聊天,好打發時間。
“你一個謝家大小姐,什麼都不缺,可以有很多選擇,為什麼非要當演員,這個職業好像挺危險。” Haylie不追星,認識的兩個演員,情況都不樂觀。
Haylie窮苦人家出生,人生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力往上爬,錢能讓她有安全感。靠什麼都不如靠自己。
“我熱愛演戲,有我自己的追求。” Haylie能問出這樣的話,說明兩人家庭背景有巨大差異,應該很難聊到一塊兒。
“謝小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羅萬全的話像隻綠頭蒼蠅,在她腦中萦繞,問道,“當你完成夢想,還想做什麼?”
“我啊?”謝嘉藝微微一笑,眼角一陣痛楚。
“疼得話,就好好修養。” Haylie與她不熟,出于禮貌,随便聊聊,見她傷口疼,不再多問。
“沒事。”生在謝家這樣的家庭,注定能說心裡話的人不多,在陌生人面前,反倒沒有顧及,何況對方有職業操守,不會在外亂傳,歪着臉說道,“等我證明自己是個好演員,找個喜歡的人嫁了,組建個小家庭,安安心心過日子,不過應該很難做到。”
能和她門當戶對的豪門公子哥不多,接觸下來,沒一個看得上。身份不匹配的,父母絕不可能同意。
羅萬全和謝嘉藝的願望,不一而同指向家庭幸福。謝嘉藝為愛與家庭決裂,似乎很難做到。可她隻需放棄目前的工作,收起自卑,幸福唾手可得。
“和相愛的人在一起,有這麼重要嗎?” Haylie不解地問道。
“看你老闆不就知道了?” 她想說現在的謝辰澤更像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像以前冷冰冰的樣子,Haylie是他秘書,有些話不敢亂說。
謝辰澤和許暮芸相處以來,Haylie切實體會到他身上的變化。他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隻為早點處理完手頭的事,與她相聚。把世上最珍貴的藍鑽送給她。抽煙少了,笑容多了。心情會随着許暮芸的喜怒哀樂而變化。
“的确,董事長和夫人感情很好。”
Haylie憧憬像許暮芸這般,被深愛的男子呵護,心中開始動搖。
她到底在堅持什麼?
謝嘉藝從小順風順水,難得為心中夢想豁出去,躺在床上無事可做,不禁想到許暮芸,若自己也能有這樣一位體貼的愛人,該有多好。
理發店三色旋轉燈亮起,許暮芸身上纏滿綠色膠帶。這場戲是擺拍,身體裸露部分不多,提前被飾演客戶的男演員壓住,豎立的手臂和跪在床上的腿,巧妙地遮擋身體重要部分。
謝辰澤照例在拍攝現場蹲點,房間不大,站在門口。
許暮芸偏頭對他微笑,示意他放心。
厲峰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把謝辰澤拉到門外,說道:“小謝,能不能打個商量?”
“什麼事?”謝辰澤風輕雲淡道。
“你在現場,許老師會一直看着你。這場戲是兩人私密戲,劇裡沒有第三人在場,你在旁邊,她會分心。”
厲峰這段時間反複回看迪娜與迪紮的激情戲,小謝在場,許暮芸狀态相當好,難度再大的戲也一條過。同時面臨一個問題,許暮芸會把頭偏向一側,有意無意地看向場邊的小謝。
有些場次的戲,可以增添意想不到的效果。這場戲偏着頭拍,很難達到預期效果。
“我必須在場。”謝辰澤不接受任何理由。
“你可以在場,能不能換個她看不見的角度?這樣許老師不會總往你這邊看。”厲峰把他請到理發店外,找人搬來一把椅子,讓他踩上去,問道,“這樣可以嗎?”
透過鐵欄杆俯視,能清晰地看到躺在床上的許暮芸,以及壓在她身上,手臂和背上有刺青的胖演員,轉頭對厲峰說道:“可以,你忙你的。”
轉眼不見謝辰澤,許暮芸轉頭四下尋找,眉頭蹙緊。
謝辰澤敲兩下鐵欄杆,把左手伸進窗戶。欄杆位置很高,非常符合《深瞳》理發店的場景,防止姑娘們逃跑。她的位置無法看到謝辰澤,一隻帶有陀飛輪的手臂伸來,許暮芸吃下定心丸,比個OK的手勢。
“許老師,準備好了嗎?”厲峰在話筒裡問道。
“準備好了,厲導。”許暮芸展現出自信的笑容。
三位客戶與迪娜先後用不同的姿勢,順利完成拍攝,厲峰向鐵欄杆拱手,表示感謝配合。
攝影師忙着收拾道具,飾演客戶的男子下床穿衣。
突然發出“哐當”的響聲,衆人循聲望去,原本鐵欄杆處顯出一個大窟窿,小謝翻窗躍入。
眨眼間,把準備在床邊的白色浴袍,披在許暮芸身上,像上次那樣,扛在肩頭,把她架走。
其中一位女性攝影師,沒有心理準備,踉跄幾下,跌倒在床上,差點把設備砸壞。
“哎!”厲峰歎一口氣,喊道,“沒事,繼續收拾東西,把老羅叫過來。”
羅萬全不知發生何事,匆匆趕到。
厲峰指着牆上的窟窿說:“你看看周圍民宅,有沒有差不多的鐵欄杆,明天白天按上,最好多備幾個。”
“多備幾個?啥意思?”羅萬全抓幾下兩鬓僅有的幾根頭發。
這玩意兒還能三天兩頭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