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藏了很久,現在決定不再瞞了。”蕭祺看向她,定定地,聲音都啞了半分。
心中咯噔一跳,駱卿安有種直覺,她不想聽到接下來的話。
“你一定也察覺了,我其實并不是什麼獵戶,而是,你讨厭的那個人,吳國的帝君,蕭祺。”
終于說出了口,蕭祺并沒感受到如釋重負,反而更為沉重,他輕歎口氣,然後閉上了眼,仿佛在等待審判。
駱卿安猶如五雷轟頂,石化一般僵住了。她千算萬算沒想到他竟然就是蕭祺!
難怪,他挑剔吃住,難怪,他能逃脫刑部的看守,他之所以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是因為他是帝君,除了他自己本身有本事,還因為身邊有人幫他。
她奮力甩開他的手,眼中恍如冒火:“你竟是他,所以,你也知道我是誰了?”
輕輕點頭,蕭祺垂下了眼:“一開始并不知,後來和你去街上時,看到了你的畫像。”
“你知道是我,後來還和我成婚?你不是不信任駱家嗎?不是讨厭我們嗎?後來為何還要裝模作樣,與我親近?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果然,她還在誤會他。蕭祺急促擡頭:“我沒有,那都是誤會,我從未厭惡過駱家。你父親的事,我的确有不察之責,可我本意并不想要他的命。本想繼續審理案情,誰知他在獄中那樣做了...”
盯着眼前這張她熟悉的面孔,他依然看起來誠摯無比,可回想過去,父親的死,家族的遇難,都與他脫不了幹系。
特别是,他早知她的身份,卻依然瞞騙她,真真是可惡。
“你們那樣逼他,他不那樣做,或許我們所有人的命都保不住。”
“你先聽我說,不要再留在赫達了,你想複仇,想替駱家平冤,隻要回到吳地,這些都可以做到。收拾好東西,和我離開吧,繼續留在這裡,你們會很危險。”
他不知要如何解釋駱有懷的死,雖他沒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他知道不是幾句簡單的話語,就可以解開她的心結,消弭她的怒火。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的安全。
“我知你現在很憤怒,也不想原諒我,但之前我對你的種種是真心的。與你成婚也是意料之外,當時情況緊急,我隻想到了這招幫你脫險,絕不是有意诓騙。你信我,回去後,我定會重啟你家的案子,有冤必申。”
“你知我們殺了錦衣衛麼?還有費庭憲。”
當時,錦衣衛要奪她的兵器圖,不得已殺了他們。可她不想解釋太多,她沒有證據,就這樣回去,就算蕭祺有心重查駱家的冤案,可這樁案子太大,闫黨必會抓住這個把柄,她難以翻身。
“若你們有苦衷,也可說出來,到時依情況裁奪。”
沒想到費庭憲也死在了他們手中。當時來報,說是費庭憲失蹤,并未找到他人在哪。
可他相信,若不是因為什麼原因他們被逼到絕路,應是不會殺害朝廷的人。
“哼,依情況裁奪,屆時,朝廷中七嘴八舌,風向變幻,你也不會堅定了。”駱卿安冷笑一聲,暗道,在利益面前,人果然隻會倒戈自己。
她轉過身,不再看他:“你走吧,從此,再不相見。你幫過我,我亦救過你,我們兩清了。”
“駱卿安,你不可留在這。”
他想追上去攔住她,可又怕她會躲避,走出幾步,還是停住了。
“不用你管。收集到足夠的證據,我會托人寄往吳國,若你有一顆公正的心,就重啟這樁冤案。”
她不想再回頭看一眼,決絕離開了。
夜間的沙漠,幹燥而寒涼,風吹在身上,冷冷嗖嗖。
蕭祺看着自己的影子,伶仃孤寂,天地浩渺,他是孤身一人。
良久,流火才靠近道:“陛下,回去吧。”
蕭祺眸光動了動:“不,再等一等。”
無精打采回到府中,已過了子時。沈然知道黃白衣就是蕭祺後,也吃了一驚,感歎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他知此事複雜,旁人說什麼也難以安慰到駱卿安,便不發一言,讓她自己先靜一會。
駱卿安草草和師傅道了晚安,就回了自己的小院,趴到床上,将臉埋在枕頭裡。
奇怪的是,她眼中酸澀,胸腔堵悶,卻一滴淚也流不出。
她毫無睡意,呆呆望着漆黑的帳頂,腦中猶如纏在一團的絲線,混亂無緒。
上天真是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為何偏偏是他?
正在她要走出過去,重新信任一個人,現實卻将一切擊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