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宋時微聽得正盡興呢,孫芸說着便看了眼天色,話頭停住:“哎呀,這個時辰了。阿舒你先回去吧,我要禮佛了。”
宋時微終是忍不住開口問了:“母親日日禮佛,可是在祭拜父親?”
孫芸笑着搖了搖頭:“是,但不全是。”
“哦?還有誰呀。”
孫芸頓住,笑容在臉上僵住,原本輕松的神情也忽地染上了一絲郁色。
宋時微察覺自己失言,連忙道:“母親安心禮佛吧,我就不打擾了。”說罷便打算起身離開。
孫芸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然後招了招手,示意宋時微坐下。
孫芸沉默了幾秒後,才将往事娓娓道來:“我在懷思年時,有一回出門遇上盜匪。多虧以為好心人相救,若沒有她,我和思年估計就葬身在那了。”
宋時微點頭感慨:“真是遇上好人了。”
孫芸原本的笑意不見,随之而來的又是那份憂愁,她微微歎了口氣:“隻可惜天道不公啊,這麼好的一個人卻蒙冤去世了。”
宋時微問道:“蒙冤?”
孫芸搖了搖頭:“别人的事,我一婦道人家也不知道。”
宋時微不知曉内情,但是從孫芸口中得如此好的誇贊,想來應當是個好人。好人蒙冤,當真是千百年來亘古不變,她端起茶杯,不禁感慨:“當真是造化弄人。”
孫芸歎了口氣,眼眶有些許濕潤:“是啊,當時我還請求她給思年賜名,淮直一名就是她取下的。”思及此處,孫芸嘴角又泛起淺淺的笑意,“她還将貼身的玉佩賜給思年,還說等思年百日,定要請她去喝杯喜酒。”
聽到此處,宋時微手中的茶杯頓住,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充斥着她的内心。一些過往的細碎回憶充斥着她的腦海,若隐若現,卻始終聚不成一個故事。
她放下下茶杯,試探着開口問:“那位恩人,可是一位會功夫的男子?”若是仔細留意,還能察覺她話語的微微顫抖。
孫芸笑着搖頭:“是位年輕的婦人。”
一聲驚雷在宋時微腦海中炸開,過往的回憶湧入,往事逐漸成型。她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這件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當時她去往外地有事,路上救下了一個夫人和女子。那夫人懷有身孕,宋時微替她肚子裡的孩子取名,還将玉佩賜給他,她全都想起來了。
她看向面前的孫芸,這麼多年過去了,孫芸也老了。其實她若不說,宋時微還想不起來。現在知道這件事了,反而驚奇。孫芸其實除了年邁了些,同年輕的時候很像。
宋時微實在不禁感慨,這世間竟有這般巧合的事情。那江淮直……
想到江淮直,宋時微突然想到了什麼。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後立馬站起來:“母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先回去了,晚點我再來看你。”
說罷便匆匆跑了出去。
她急匆匆地跑回文思居,邁過陳息直接沖了進去,卻在邁入門檻後停住。江淮直剛回來不久,正在書案前看着東西。擡眼見她這般慌亂,連忙起身詢問:“怎麼了?”
她微微張着嘴,卻不知從何說起。明明有着千言萬語想同他說,可到真正見到他的那一瞬啞口無言,于是隻能直直地看着他。
可笑的是,她知道自己為何啞口無言。
她害怕啊。
她害怕聽到江淮直說是因為她,她害怕這個世間又一個人因為她,落得一副慘淡局面。而這個人,偏偏還是江淮直。
以江淮直的性情才學,他本該是意氣風發的狀元郎,而非現在聲名狼藉的奸臣。
剛剛跑了太久,一時有些氣喘。江淮直朝她走來,路過桌子時還不忘給她倒杯水。宋時微接過江淮直遞來的水杯,喝了口茶緩了緩。江淮直不知道她怎麼了,卻也不開口催促她回答,隻是關切地看着她,眼神帶着擔憂。
沉默了片刻後,宋時微才鼓起勇氣看向江淮直。視線碰撞的那一刻,她的喉嚨變得發緊,嘴唇輕顫,話語中帶着顫音。
“江淮直,你查折棠案,可是因為昭仁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