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楚暄快速出招,林轍側身閃躲,二人你攻我防幾個回合下來林轍皆以防禦為主,且隻出一隻右手格擋,這令楚暄感到不滿,更激起了他的鬥志,轉向攻擊對方的兩腋、肋骨、腰眼處,試圖激起林轍進攻,可都被他一一躲過。
眼看着即将把人逼到牆角,楚暄靈機一動,直沖上前以掌為刃順勢劈下,在與林轍咫尺之遙時小臂蓦地被對方制住,并用力将他拽入胸膛。
就在這近身的一刻,楚暄快速以肘襲擊對方腰部柔軟之處,趁林轍松手,霍然轉身,抽出腰間匕首,劃向對方的咽喉。
刀鋒僅離半寸時,林轍突然不動了,楚暄蓦然反應過來,驚慌地要止住手中動作,奈何去勢過猛,毫無收回的餘地,他頓時心亂如麻,面色煞白。
千鈞一發之際,手腕被一股極強的力道扼住,一陣勁風掃過發梢,刀尖劃破衣料之聲掠過耳畔,楚暄眼前一花,手腕傳來一陣酸麻,隻聽得“咣”的一聲響起,手中匕首被狠狠摔在腳邊,下一秒他整個人被用力向前一拽,令他一個踉跄,還未看清眼前景象,雙手便被反剪于身後,後背抵住牆,這一下令他失了重心,唯有靠着牆支撐,全身被人緊壓着禁锢在懷裡,完全動彈不得。
此時兩人身形緊貼,姿勢十分暧昧。
楚暄在愣神中聽到對方的輕笑聲,擡眼時唇瓣被一陣柔軟覆蓋。
林轍松開反制他的雙手,摸到後頸,指腹極其溫柔地摩挲着。
楚暄即刻清醒,趁着對方放松了力氣,将人重重推開。
林轍看着眼前人惱羞成怒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個勁兒地拍手稱贊:“哥哥真厲害!我剛剛差點兒就被你一擊斃命了。”
楚暄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往他胸膛上鑿了一拳,斥道:“你就沒想好好教我!”
林轍故作吃痛地揉了揉胸口,露出委屈的神情:“沒有啊,是哥哥太厲害了!”
楚暄白了他一眼,質問:“誰會鑽進敵人懷中殺敵?”
眼看着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林轍視線飄忽,讪讪道:“有的,這招确實存在,不然……我再給你示範一遍?”
“算了算了,我可能真的不适合習武。”楚暄看了眼林轍胸前被匕首劃破的衣襟,無奈地擺了擺手,擡起頭看天色,此時碧空如洗,日頭正盛,“今日天氣不錯,收拾一下我們去雲夢山,去看看先生。”
“好啊,那你先去換件衣裳,你後背都濕了。”林轍蹲下身将匕首拾起,從楚暄腰間抽出刀鞘,合上後放到他手中,“哥哥,這個匕首你收好,等有機會我教你射箭吧,弓箭乃五兵之中遠程攻敵的兵器,隻是眼下沒有弓和箭,回頭我想想辦法,自己做一個臂弩。”
在魏國,兵器皆由少府和軍政司馬處制造發放,這一年中林轍能接觸兵器的場所隻有東宮魏遫的兵器庫,好在他在軍中生活了許多年,也鑽研過大大小小的兵器,對它們的構造、性能熟稔于心,自制弓弩于他而言并不是什麼難事。
楚暄颔首:“好,不急,來日方長。”
——
自安葬張儀至今,二人去雲夢山總共三次,前幾次都是冬季,一路上草木衰微,西風飒飒,是無盡的蕭瑟,但山間卻是綠樹常青,不受季節的影響。
此時正值春日,萬象更新,一路行來春色為伴,生機盎然,心情自然也愉悅舒心。
二人共乘一騎,如今楚暄的騎術已然大有長進,平原之上策馬奔騰已是不足為懼,很快就到達雲夢山腳下,眼前浮現出一座巍峨的青山,滿山茂林成群,蒼翠欲滴,山峰高聳入雲,又有淙淙水聲流入耳中。
楚暄勒住缰繩,将馬兒停在一棵大樹旁,拴好後便開始登山。
早春時節春寒料峭,山林間的陽光稀薄,水汽朦胧,茂林間籠罩着揮之不去的山霧,壓着林間一片濕涼。
經此一番活動,二人也不覺得冷,順着山間的小道一路向前,不知不覺便爬到了半山腰。
到達張儀的墓前,二人将祭祀的用具擺出,酒水倒入爵中,行跪拜禮,點香合掌,敬酒行禮。
忙活完已是未時,楚暄伸了個懶腰,走到山腰的一處平坦之地,林轍也随之而來,找了塊幹淨的青石,拉着楚暄過去歇息,将腰間的水囊遞給他。
此處恰能俯瞰山腳下的景象,一條蜿蜒如練的長溪橫亘于山谷間,日光下似一條雕镂金鱗的玉帶,山林間陽光熹微,柔和的光暈交錯于樹幹上織出一片片薄而透明的琉璃屏障,青石壁與草木上光影斑駁,長風拂林,林海間濤聲入耳,送來清脆悅耳的鳥鳴聲,空山新雨,清新幽靜。
之前來這兒都是祭拜後又匆匆下山,從未真正遊曆山間,感受這自然之美,今日靜觀這山林景象,楚暄不由得心生念想:生活在這山林中,遠離世俗的紛擾,大有隐士之悠然,亦不失為一種樂趣,何故總要在官場是非中沉浮來确定自身的用處?
正想着,餘光瞥見右側方樹林深處竟有袅袅炊煙升起,楚暄一愣,心道:莫非還真有人住于這山中?
旋即站起身,拉起一臉疑惑的林轍,循着那炊煙而去。
層層交疊的林木深處,現出一方空曠之地,一間茅草屋坐落其中,屋前圍了一周低矮的木籬形成一方小院,院中壘着柴堆與耕具,屋舍簡陋,卻是收拾得幹淨整潔。
此刻那屋門大敞着,門上吊着條薄草簾,内裡傳出動響,突然響聲停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撩開草簾走了出來,瞧見二人時一陣驚訝。
“老朽不知此山中竟有客來訪。”老者笑道。
這老者身穿一件褐色棉質短襖,下穿一條寬大的麻布闊腿長褲,腳上的黑色布鞋已經現出磨損的痕迹。
老者應是年過七旬,卻是精神抖擻,目光炯亮,如雪般的長發高高束起,清爽利落,望向二人時露出親和的笑容,沉穩緩慢的語調給人可靠的感覺。
林轍起初将楚暄護在身後,看清老者全貌後也放寬了戒備。
楚暄上前對老者作揖,恭敬道:“晚輩無意間闖入此地,擾了先生清靜,還請先生莫怪,晚輩這便離去。”
林轍見狀亦拱手行禮。
老者聞言大笑,向二人闊步行來:“相逢即是緣!二位小友可曾飯否?若是不嫌棄這山野間的粗茶淡飯,可進老朽寒舍之中坐坐。”
此刻已過未時,忙活到現在确實有些餓了,二人互看了一眼,楚暄點頭對老者笑道:“那晚輩便謝過先生了。”
這茅屋雖小,内裡卻是幹淨亮堂,屋内陳設僅一榻、一案、一木櫃,矮案上躺着一把七弦木琴,淡紫色的花藤自窗外攀爬入内,懸于壁上,為屋内增添了些恬雅,山風徐徐帶進清新淡雅的草木花香于屋中,這可比王公貴族室内焚的香要舒心得多。
居于此間,在這幽靜的山林中也是别有一番天地。
老者從木櫃中取出兩張草鋪,讓二人先坐下等候,徑自從右側小門進入後廚。
二人見狀也一同跟過去,提議要幫忙,老者笑笑也不拒絕。
廚室的石案上擺了些食材,有魚、春筍和一些鮮少在市集中見到的山間野菜,陶甑中蒸着米飯,香氣彌漫滿室。
楚暄和林轍将這些食材洗淨,見老者刮好魚鱗,林轍主動上前取過刀,像平日在家中那般在砧闆上切起魚來。
林轍自幼從軍,刀功十分熟稔,手起刀落幹脆利落,力道足,動作快,很快便将魚骨肉分離,正當他準備将魚肉切小塊時,老者卻止住他的手。
“小友刀功不錯,可仍有魚骨藏于肉中。”老者指了下魚的側面,“從這處剖開再看看,切時可慢一些,不疾不徐仔細觀察,才能将魚骨剔幹淨。”
林轍聞言撓了撓頭,知道自己心急了,便依着老者所說之處放慢了速度,開始專注地剔骨。
楚暄在一旁洗野菜,将二人的對話全部聽下,等林轍将魚肉切好,他已燒好了水,将魚肉一塊一塊投入鍋中,待魚湯沸騰冒了泡,楚暄左右看了眼,卻不見蔥、姜、蒜、鹽等佐料,便問道:“先生,裝有佐料的罐子在何處?”
老者将春筍剝完,放入竹籃中,走到楚暄身邊說:“沒有這些。”
楚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