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女子眼珠朝房内轉了轉,見無人察覺,她點了點頭,垂落在身側的雙手握住溫知藝的手腕,将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拉了下來,随即低着頭,任由溫知藝打量自己。
眼前女子長發未束,随意散落在肩上,将秀氣的五官悉數遮了去,好在是其身量較高,溫知藝堪堪擡頭看着她,倒也能看清楚長相,如此清麗的女子卻長了一對濃眉,略有些女身男像。
她左右看了看女子,并無任何明顯傷口,想來方才那幾鞭應當未打在她的身上。溫知藝思考着,在房中踱步,她輕聲說道:“你雖被拐至沙洲,但那男子并未囚着你,且這房子大門敞開,又為何不趁這時逃出去,尋個營生?”
話落,女子愣怔一瞬,随即低下頭雙手輕撫着腹部,她柔聲開口,語調含笑:“原先我亦是被關在房中,整日不見陽光……而如今懷了身孕,他倒是未像以前那般暴戾,偶爾也讓我出來曬曬太陽。”
竟還懷了那男子的孩子,這女子倒也是可憐見的,也不知還願不願意離開。溫知藝暗自腹诽道,隻見她将視線在女子腹部掃了掃,眼前女子雙手不停撫摸着,面上笑容溫柔,一幅慈母模樣。
“若我能帶你平安回到京中,你願意麼?”溫知藝雙手環胸,微微擡頭看着女子,猶豫一瞬道。
話音未落,卻聽沉重的腳步聲從房中響起,似是聽到了二人的對話。溫知藝一個矮身藏在木桌下,女子見狀即刻将挽起的桌布蓋下,背對着站在桌前擋住男子視線,她繼續抽泣起來,朝着男子出聲說道。
“大人怎的出來了?”女子聲音軟糯如水,柔聲開口,“小女如今懷有身孕,不會再逃跑了……”
“諒你也不敢!”男子嗓音沙啞低沉,卻裝作一幅豪邁之意,隻見他大步走到桌前,一腳踢開凳子,歪身坐在其中,一隻鞋伸到桌下,不知碰到何物,他正要撩開桌布低頭查看,女子雙手趁勢覆上他的肩頭,輕輕揉捏。
男子長出一口氣,阖眼靠在椅背上,不再去深究桌下到底是何情況。見狀,溫知藝心中砰砰直跳,她悄聲将被男子碰到的腳移開,心裡盤算着什麼。
手伸進寬袖中,溫知藝将竹器取出來,對準男子伸直在桌下的腳,手指輕輕一撥,正要給其來上一箭,誰知男子竟大笑一聲,猛地推開女子,躬身一把撩起桌布,将頭湊近溫知藝,盯着她半晌,幽幽說道。
“小小伎倆,也敢在我面前撒野?”男子說話時帶來的惡臭氣息撲面而來,狹小的桌下頓時充滿此人的口氣,令人作嘔。
溫知藝迅速退後,離開桌下,她單手持着竹器對準男子,後者一幅能奈我何的樣子,依舊坐在椅子上,身旁女子倒在地上不敢開口,隻好對着溫知藝搖搖頭,紅着眼眶示意其趕緊離開。
“将她放走,并且告訴我是誰賣的漢女,否則你别想活着離開!”溫知藝眯了眯眼,冷聲開口。她厭惡這種将女子視為玩物的敗類!
男子聽聞,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隻見他朝天仰頭大笑一陣,緩慢回頭看向溫知藝,嗤笑着說道:“你這三腳貓功夫……唔!”
木彈“嗖”地一聲,從溫知藝手中飛出去,竹管依舊直直對準男子岔開的腿,隻聽後者悶哼一聲,雙手捂着大腿倒在地上,面色猙獰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溫知藝緩緩放下手臂,順勢将竹器收進袖中,她走上前踢了一腳在地上咕蛹的男子,扶起女子便欲要朝外走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外,來人身量極高,日落夕陽下身影颀長挺拔,隐約可見窄袖胡服下噴張有力的肌肉,他雙手環胸倚靠着門邊,隐約可見其臉上笑意漸濃,隻聽他開口道:“溫大人如今功夫見長,一個人也敢闖進狼窩。”
謝卿宴!他不是說在客棧内起鍋做飯麼?又怎會出現在這兒?
溫知藝面露疑色,帶着女子正要離開房中,卻聽身後幾道腳步聲靠近,不知從何處傳來,她蓦地回頭,隻見房内數名胡人持刀圍着三人,原先倒地的男子此時已站起身,惡狠狠地看着她。
見狀,謝卿宴一個箭步擋在二人面前,手中長劍凜冽,刀尖泛着銀光,此刻天色已暗,房内燈燭未燃,夜風席卷周身,呼嘯而過。
男子接過胡人遞來的匕首,踉跄着走近,臉上被火灼燒後的疤痕異常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