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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珠玉院的事,福明不敢停步,趕緊奔去潤安堂。
進了廳上,果不其然,座上王老太君臉色極為陰沉,旁邊站着的英草眼眶裡轉着淚,見他進來,更是恨恨咬牙。
“參見太夫人。”福明低下頭行禮,“奴才奉侯爺之命,護送玉姑娘回京,姑娘尚在病中,侯爺命奴才先行向您回禀昨日之事。”
王老太君冷笑連連:“我老婆子竟不知道這府裡多了位主母一樣的人物,你主子糊塗了,你不規勸着,反倒也被蠱惑了去,你這孽障,竟敢幫着她作踐我院裡的人!”
“跪下!”
雷霆之怒,霎時降下。
福明面無懼色,撩袍單膝跪地。
他雖然小時是侯府的家生子,但當年風峽關惡戰,随謝硯深在北境出生入死,早已脫了奴籍,如今是謝氏軍帳下兵将,說是奴才,更像是家臣。
換句話說,王老太君無權處置他。
王老太君自己也知道這一點,若不然,按她往日脾性,早就将福明拉出去先打上二十闆子,再讓他回來回話。
“你不跟着在真皇山伺候,反倒來做護送的車馬小厮,我倒想知道,你主子這發的是哪門子的善心?!”她挑眉冷哼,矛頭調轉,
“商賈出身,派頭倒是比世家貴女的都大,來我這潤安堂一趟,還委屈她了不成,既如此,何必回來?你又來回什麼話?你去,告訴她,外頭天高海闊,自尋去處便是了!”
這是想要把玉憐脂逐出府去。
福明跪好後,揚聲道:“太夫人息怒,樁樁件件實在非您所想,玉姑娘不來拜見,确是情有可原,正因為事由複雜,侯爺才派我來回禀。”
“至于作踐您院裡的人,換作往日,奴才絕沒有這個膽子,實是因為您院裡的丫鬟口出惡言,冒犯侯爺。”
王老太君眯起眼,還是給了他辯駁的機會:“口出惡言?”
福明:“是,先前侯爺在族莊之時,便被潤安堂出去的蓮芯頂撞,動了大怒,可念着蓮芯是您身邊伺候的人,為了不讓您操心,最終隐忍下來,沒有懲處。但下了明令,若再有以下犯上多舌者,絕不輕縱。”
“方才在角門處,奴才領着車隊剛到門口,話都沒說上兩句,英草便口口聲聲玉姑娘仗着侯爺不敬您,玉姑娘如何暫且不論,可此番言語難道不是蓄意挑撥,好橫生是非,陷侯爺于不孝?奴才伺候侯爺,豈能不為主子辯一句?”
非議主子不孝,若是真追究起來,做奴婢的可是大罪。
王老太君面色更沉了些,掃了一眼英草,後者打了個寒顫,神色有些慌張,連忙搖頭:“太夫人,奴婢絕沒有這個意思啊……”
福明又道:“昨夜玉姑娘遇刺,賊人雖未得手,可侯府護衛折了不少,茲事體大,侯爺軍務在身,便讓奴才回來護送玉姑娘,免得再生變故,玉姑娘大病未愈,又受了驚吓,如今尚且昏迷,無法前來,侯爺受大郎君、大夫人之托,照拂玉姑娘,實在是顧着手足之情。”
“遇刺?”王老太君臉色一變。
“是,昨日官道有賊寇截殺,侯爺說,後頭的事自然有大理寺去查,請太夫人安心。”
座上老婦人沉默片刻,才再開口:“……他沒别的吩咐?”
“太夫人明鑒,侯爺公務繁忙,尚在行宮之中,此事雖大,但侯爺的意思,若要處置,也得等回京之後,事有輕重緩急,不必急在一時。”
話說到這裡,王老太君的表情就好多了。
若是謝硯深真把玉憐脂放在心上,如何這般不鹹不淡,這樣的做法,倒是十分符合他往日作風。
當日她派去族莊的人回來禀報,玉憐脂的病情的确不是作假,莊子裡染了風寒的蓮芯也說,親眼看見了玉憐脂吐血,差點沒從鬼門關回來,根本沒心力顧其他事。
就連謝硯深被下藥那晚,玉憐脂也沒出過門。
既如此,兩人确實不像有什麼糾葛。
“行了,起來吧。”她揮手。
“謝太夫人。”
福明行事沒問題,那和他對壘的人就得遭殃了。
王老太君朝旁邊斜去一眼,英草戰戰兢兢,立時跪下,額邊冷汗直流。
“太夫人,奴婢是為太夫人不平,才……”
“賤婢!”王老太君冷斥一聲。
英草驚呼一聲,連連磕頭。
但王老太君更生氣了,一拍桌,讓人鉗她出去,禁閉房中思過,等候處置。
她怒不在英草出言挑撥,而是恨她瞎了眼,選的人這樣立不住事,這樣蠢!
難怪當初她那犟種兒子瞧不上,使點心機都如此笨拙,三言兩語就吓成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也罷,她院裡也不止蓮芯英草兩個丫鬟,多的是心思玲珑的,一個兩個無用,那便再換就是了。
英草哭着被拉出去,王老太君接了甘嬷嬷遞來的熱茶。
垂目又問:“我且問你,你主子去見了工部的梅主事否?”
這是冬祭出發前,她特意囑咐謝硯深的。
福明低着頭:“見了。”
“都說了些什麼?”
“侯爺按着太夫人吩咐,奉禮答謝了梅主事。”
王老太君擰眉:“還有呢?”
“……沒了。”
“沒了?!”
福明點頭。
茶盞被猛地一下磕在桌上:“他就沒去見見梅家姑娘?”
福明謹慎道:“侯爺事忙,未曾見過行宮裡的貴女們。”
半晌死寂。
“……哼,好,好啊……”王老太君怒笑出聲,“陽奉陰違,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廳上衆人不敢作聲。
“你回去告訴他,讓他回府之後立刻來見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