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的下人們捧着膳食魚貫入了房内,忠伯輕步走到窗邊小榻上怔坐着的少女面前:
“玉姑娘,請先用午膳吧,侯爺不定何時回來,用完膳就該到您服藥的時辰了。”
玉憐脂微偏首,唇角扯動:“…… 我不餓,等一等也無妨。”
忠伯躬身,暗暗皺眉,還要再勸:“姑娘——”
“侯爺。”
“侯爺。”
……
偏廳傳來聲響,玉憐脂立刻轉頭看去,往桌上擺好菜的小厮們正低頭行禮,謝硯深面容平靜,剛邁過門檻。
忠伯回身上前,剛也要行禮,猛地瞥見他臉部左側赤紅泛紫的掌痕,渾身一震:“侯,侯爺……”
“去拿藥來。”謝硯深淡淡道。
“是!奴才這就去!”忠伯一陣風似的刮了出去。
玉憐脂從榻上站起身,看見他臉上的痕迹,也呆住了,數秒後,終于反應過來。
疾步小跑到他身前,手指有些顫抖地撫上他側頰,剛止住不久的眼淚又下來了:“你,太夫人怎麼,怎麼打得這麼重……你疼不疼,啊?”
謝硯深擡手握住她無措的細指,帶離放下,輕搖頭:“無礙,幾日便能好。”
玉憐脂緊蹙眉:“今日你傷了那位表少爺,我聽說他是安平伯的老來獨子,我怕……”
“你不必擔心這些。”謝硯深抹去她臉上的淚,頓了頓,
“先用膳吧。”
玉憐脂望着他平靜的雙眸,心中無端感到一絲怪異,又或者說,危險。
但她沒有追問她走了之後花廳裡發生了什麼,隻擦了淚:“好。”
忠伯很快跑回來,給謝硯深上好了藥,桌上的飯菜還熱騰着。
這一頓午膳吃得很安靜,或許是四時園那一場大鬧讓人心緒大為震蕩,此時少言沉默才能彌補耗費去的氣力。
一直等到玉憐脂用完藥,謝硯深才終于再開了口——
“憐娘,過兩日,你去西院見見你濱叔吧。”
玉憐脂剛放下水杯,立時愣在了當場。
“醫官說,兄長身上的紅斑已經快要全部消退了,不會再傳人,我知道你也惦念着他,等他更清醒些,你去見他吧。”謝硯深接着說,眼神卻沒有看她,而是垂眸盯着手中茶盞。
玉憐脂看着他冷淡的神色,眼瞳輕顫一下,才輕聲問:“……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男人沉默着,沒有立刻答話。
她望着他,暗暗吸氣,抿了抿唇,終于還是問了:“今日,太夫人與你說了些什麼?”
“與我有關嗎?”
他與她說話時,從不直呼她姓名,而是叫她“憐娘”,但即使是這個親昵的稱呼,他也很少在說事前專門加上。
他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人,而且平日他與她都是獨處,細語溫存無需句句加上稱謂。
從四時園花廳回來的他,很怪,讓她心中不安。
謝硯深終于擡眼和她對視,目中思緒分不清,辯不明。
“……無關。”他做出了回答,“西院那邊來報,說兄長給你遞信了。”
信。
玉憐脂腦中立時浮現出謝濱筆下一列列和姻緣招贅脫不開的小字,眼神飄忽了一瞬。
謝硯深面色無波無瀾,眼睛卻緊緊盯着面前少女,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不曾放過。
自然看清了她那一閃而過的猶疑。
垂在身側的手不着痕迹握緊,語氣還是淡然:“想是他有話想同你說,你去吧。”
玉憐脂沉默數秒,最後點頭:“……好。”
“這幾日京畿大營軍務事忙,我不在府中,半個時辰後就走,”他又說,
“潤安堂那邊不會有人來傳你,你最好也不要出府,若有事,着人來主院找忠伯。”
玉憐脂驚了一下。
之前若是謝硯深有要事不回府住,都會提前一兩天同她說一聲,但是這次,為什麼從花廳回來了才說?
“硯郎,”她忍不住這麼叫他,“你……”
然而謝硯深沒有立刻出言安撫她,這是破天荒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