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老奴知錯了,”關嬷嬷抹着淚,“隻是姑娘不大習慣生人伺候,若是侯爺要派人來,便等姑娘醒了,再行商議也好啊。”
又是良久寂靜。
謝硯深未再言語,轉身離去。
片刻後,關嬷嬷抽泣着站直身,掏出帕子,慢慢擦幹淨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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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安堂。
面容溫柔的女郎端起下人捧盤上的瓷碗,湯藥涼得剛剛好,微微冒着熱氣,卻不滾燙。
趙慶姗小心舀起一勺,遞向撐着額倚靠在榻上的老婦人。
後者面色還有些發青,但眼中滿載笑意,慢悠悠喝了藥。
…
“這些日子若不是有你陪着,我這身子,怕是十天半個月也好不起來。”王老太君握着趙慶姗的手,輕拍兩下,眼神裡滿是熨帖喜愛。
趙慶姗淺笑:“都是府裡大夫的功勞,我不過是放心不下過來陪陪您罷了。”
王老太君輕言細語:“你呀,和你母親一樣,就是個實心眼兒的,那日讓你們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難為你和你母親,竟還願意來看我,我這心裡頭真是……”
“姨母快别這麼說,”趙慶姗連忙安慰道,“哥哥如今已經大好了,沒什麼大礙,母親說了,也是那天哥哥太無禮,表哥他……或許是政務繁忙,心裡頭有火氣,才沖動了。咱們是一家子親戚,哪有隔夜仇呢?過去的便過去了。”
聽見這番溫聲言語,王老太君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謝硯深傷了趙慶吉,事後更無任何修好的意思,左邊是說一不二的犟種兒子,右邊是多年情分的親戚,她夾在中間,着實難受。
還沒想好要怎麼辦時,安平伯府卻能先一步理解她的難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場病突如其來,趙慶姗還上門來照料她,事事貼心。
這讓她心中如何不感動,不欣慰。
又想起前段日子去雲山觀,安平伯夫人透露的一番話——
“我不瞞姐姐,這些天我着急慶吉慶姗的婚事,甚至上雲山觀來求神,實在是事情緊迫,容不得我慢慢選。姐姐也知道,我家那個長我許多歲數,眼看着就要緻仕了,家裡頭的小輩又還沒能撐起來,若不早些定下,怕是往後,能選的人更少了。”
安平伯夫人不提,王老太君自己都快忘了。
按照年份來算,安平伯夫人嫁給安平伯趙全祿做續弦時年方十六,而趙全祿當時已是而立之年。
兩人相差近一倍的歲數,認真想來,如今安平伯已經年近七十,的确是該緻仕了。
若是安平伯緻仕,趙家又沒有立刻頂上的小輩,那伯府自然而然就遠離了朝局紛亂。
就算趙家要再扶持新的頂梁柱,那也是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事了,更何況趙全祿參與奪嫡也隻是沾了些邊角,并未全身而入,此時退出尚有餘地。
這樣一來,趙慶姗的身上就沒了“父涉黨争”這樣的情況需要考慮。
那……
“慶姗啊,”王老太君看着眼前秀麗的女郎,“春分的時候,府裡照例要辦花會,到時你一定要來,啊。”
趙慶姗當然答應,聲音輕快:“侯府養的花卉京城一絕,我哪年缺席過呀,就是姨母不邀我,我也是要厚着臉皮來的。”
王老太君大笑:“好好!我讓人給你置備些頭面首飾,回頭給你送去,不許推脫。”
她說完,趙慶姗有些羞怯地垂眸,乖巧點頭。
王老太君拉着她仔細打量,越看越覺得滿意。
雲山觀中青晖道人的話還在耳邊——“觀侯爺姻緣,仿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常常來往的表兄表妹,可不就是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