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秋甯啊秋甯,不是我說,這都算些什麼事兒。這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京城的秋天一向疏朗肅殺,四面吹來的大風仿佛随時要把人擲一個跟頭,這并不是一個适合出門遊賞的天氣。平時人山人海的遊樂園今日人迹寥寥,杜明暖一身橙紅色衣裙走在一片蕭瑟的天地之間十分顯眼。她拉緊身邊簡秋甯的手,不敢正大光明側過頭去看,卻時不時用餘光瞄過去。熾烈陽光肆無忌憚地沿着她線條流暢的額頭和鼻梁灑下來,明明應當是灼熱的,在她的面龐邊緣卻似乎失去了溫度,隻留下了明亮,明亮得叫人覺得清冷冰涼。
“暖暖,再陪我坐一次那個過山車吧。”感覺到細細密密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粘在自己臉側,簡秋甯擡手掠去鬓邊的碎發,忽地一笑:“今天,應該不用排隊了。”
“哦哦哦,好好好。那咱們這就去。”杜明暖一愣,心裡先是叫苦,接着又覺得有些欣慰,事實上,簡秋甯現在還會主動提要求她就很高興了,在巨曬無比的大風天坐一次過山車也就不算什麼。
當然體驗肯定是相當不好。從高高的台階上互相攙扶着走下來,杜明暖滿腦子暈暈乎乎七葷八素,不過身邊簡秋甯蒼白着一張臉,一場世錦賽比十幾場都不發顫的腿一邁步就打軟,狀态更是糟糕了不是一星半點。
“你怕這個,以前體驗過一次就行了,還非要再來幹嘛?”默契的沉默又持續片刻,杜明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一邊又拉着簡秋甯就近在一張背風處的長椅上坐了:“行了行了,今兒天氣也不好,就玩這一個最大的,不玩兒了,乖乖坐着休息一會。逞什麼強啊你。你難道不知道嗎?看着你難受,我心裡更難受。”
“世錦賽的時候,我們隊裡俞木槿她爸媽來看她,給她帶了兩大箱子的零食,還說是送的過冬新衣服。被發現的時候她都吃胖一圈兒了。”
簡秋甯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去答杜明暖的話,而是低頭撥了撥地上枯萎的草莖,開啟了一個似乎全無關聯的新話題。
“我天,好調皮一小孩。哎,你該不會打她了吧?”不管怎麼說,有話題可談還是不會像沉默那麼令人不安,杜明暖也盡力活躍氣氛:“我跟你講,沒有那麼嚴重的,你看我,剛退下去的時候半個學期就吃胖了十幾斤,當時我也不是不介意嘛,就是管不住嘴。但後面慢慢也就減下去了,你們在役的運動量這麼大,這種一下子吃胖的減減也很快的其實。”
“我不是怪她,我是羨慕她。”
疾風轉瞬之間又把掠到耳後的碎發吹回眼前。簡秋甯擡起頭,透過明暗斑駁的阻隔,仰望高天流雲,聲音逐漸變得缥缈,融進獵獵風聲裡。
“這兩天,我晚上睡不踏實,總是想到五年以前,我們剛進隊裡的樣子。那時候我們就是和她一樣,還不是那麼懂比賽和成績,每天訓練雖然很辛苦,但又好像很快樂。你數着日子盼着你媽媽給你寄的新衣服,後來你爸媽來隊裡看你,還帶我們出去吃了頓飯。有一天,熄燈之後突然就很興奮很想聊天,又怕被查寝老師發現,我們倆就擠在陽台角落裡聊了大半夜。那天的風,就像今天一樣大,第二天我們倆一起感冒,頭疼發燒,還是被小張導抓了包。”
“我總是在想,我願意舍棄我現在一切的所謂的成績和榮譽,隻要能回到那個多風的晚上,一直一直站在那個陽台的角落裡,就好了。”
“是啊……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