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像帶着兩隊人馬趕到客行街頭的時候,副使鄭強早已帶着人将站在街頭圍觀的人群疏散了,隻剩崔夙華崔夙年以及一匹死馬被衆多宿衛使圍着。
見劉像下馬,身邊的宿衛使主動接過缰繩,圍在四周的宿衛使連忙讓出一條小道。
“大人,死了四人,傷十三人。”見劉像趕到,鄭強走上前。
“人呢?”
“死者及其親眷還有那些受傷不重之人連同崔濟與崔府的六名護衛都被刑部的人帶到衙門問話去了。”
“傷重者何在?”
“屬下命人将傷重者送到了近處的醫館。”鄭強道,“刑部的人比我等早到一刻,屬下到這裡時,刑部的人已經将人帶走了。”
劉像往四周望了望,側頭問了鄭強一句:“可知是誰報的刑部?”
“這……屬下不知。畢竟這事也不是小事,人傳人的一下就傳開了,我等根本無從打聽究竟是誰報的刑部。”
“刑部的人離開多久了?”
“已經走了小半個時辰了。”
平日的巡檢事宜雖是宿衛司自己安排,但若出了命案,刑部的确不會坐視不理。
鄭強順着劉像的目光望去,見劉像的視線落到了面前所站的頭戴帷帽的兩位女子身上,不由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大人,那崔家這兩位姑娘……”
劉像上前幾步,對着崔夙華與崔夙年拱了拱手:“二位姑娘,為何還不回府?”
轉過頭看到劉像,崔夙華愣了愣,目光由空茫逐漸轉為清明:“敢問劉都衛使,家弟崔濟一事,官府會如何定奪?”
“你認得我?”劉像望向崔夙華的目光中帶着一絲詫異。
“這有何稀奇。”崔夙華直視劉像的眼,“盛京四方宿衛,屬東面的紀律最為嚴明,東面三縱三橫也最為太平,這些是自劉大人接手東面宿衛開始有的變化。我雖難有機會見劉都衛使一面,對劉都衛使的治下手段卻早有耳聞。”
“除卻這些,你還知道什麼?”劉像側身移開視線。
“夙華不過一介閨閣女子,還能知曉什麼。”崔夙華走到劉像面前,讓劉像避無可避,“劉都衛使以為夙華還知道什麼?”
“姑娘說笑了。”
“夙華并非在同劉都衛使說笑,也不敢說笑。朝中之事,夙華無從打聽,知曉的隻是寥寥。”崔夙華神情認真且誠懇,“對于家弟阿濟一事,劉都衛使若知一二,還請直言相告。夙華在此謝過了。”
崔夙華對劉像施了一禮,看得劉像身邊的鄭強眼睛瞪得老大。劉像沒阻止,認真道:“此事自有刑部審理,劉某不便多言。時辰也不早了,二位姑娘還是先行回府吧,刑部那頭若有什麼消息自會有刑部的人往府上送。”
“二有,大信。”劉像點了兩名宿衛使的名,“找輛馬車,将兩位崔姑娘送回府。”
“是,頭兒。”
被念了名字的兩人很快就将馬車準備好,就在人群之外等着,崔夙華的視線卻定在街邊的馬屍與地面的血迹上,沒有開口,也沒有立刻離開。
劉像好像知道崔夙華的顧慮,走到她身邊說了句:“回府去吧,此處的事自有我宿衛司的人處理。”
“阿姐,”一直躲在崔夙華背後的崔夙年扯了扯崔夙華的手,聲若蚊呐,“咱們回府吧……”
“好。”崔夙華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也沒有推拒宿衛司的護送,攜着崔夙年的手登了車。
簾子落下之前她往街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劉像看來的視線。
劉像靜靜看着她,面上無喜無憂,無責無怨。
原本忐忑不安的一顆心,在這一刻似乎穩定了一些。
簾子垂落之際,崔夙華垂下眸,對趕車的宿衛司道:“走吧。”
站在街頭等馬車遠去,鄭強忍不住開口:“這崔家大姑娘不愧是崔家培養出來的人,還未出閣卻自有一股沉穩之氣,發生那麼大的事情說起話來聲音都沒打顫,目光不避不讓,竟敢直視大人。唉,大人你說,這崔姑娘明明到了年紀,為何崔家的人遲遲不……”
扭頭就看到劉像垂着眼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鄭強心一凜,連忙将還未說完的話一收:“屬下知錯!屬下不該在當值的時辰亂議他人是非,回去之後屬下一定會領五個闆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身為副使該為表率,你該領十個。”
“謹遵大人之令。”
點了頭,鄭強話題一轉:“大人,今夜是否要加強巡守?”
“自然要加強巡守。”劉像沉聲道,“吩咐下去,讓下邊的人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雖說聖上下過令讓我等在這三日松些巡察,但眼下發生了這樣的事便是我等的失職,咱們會因為此事受到什麼懲處都還難說。況且,誰也不知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情況。”
“是。”
鄭強得了令,連忙召集手下交代一些具體的相關事宜去了。劉像翻身上馬的時候,低頭望了一眼街頭地面上的大片血迹,臉色又沉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