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靜默過後,瞿青從袖中掏出絲絹,“這是秦姑娘畫的海防圖,但臨川城外的布防還未畫上。那天送鄭夫人出城時,晚輩已拓好一份随人送到大營了。”
“當初誰都想不到小丫頭還有這本事,”葉泉看着圖上的山川河流,“這張圖和我見過的海防圖不大一樣,細看之下,她比軍中制圖師畫得好。”
他忽然笑道:“她在水寨,一定會想辦法畫完剩下的圖的。可惜你那輛怪車還不能送出去,否則軍中那些負責制圖的小子一定會把它拆了琢磨。”
瞿青也笑了,仿佛看到一群年輕的軍士圍在車前。
此時此刻,他們隻能靜靜等待,祈禱鷹隼早日将信件送至禦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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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萍監督水匪将散亂的幹草整理好,目送火把走遠後,她趕快回到屋内,将竈台下的草木灰撥開,露出一塊方方正正的木闆,其寬窄剛好能容一人通過。
揭開木闆,下面是個類似地窖一樣的地方。她沖裡面喊道:“他們走了。”
沈鶴替秦淩羽摘去發間草葉,“多謝江娘子。娘子是如何想到将這竈台掏空的呢?”
江萍擺手道:“謝什麼,說起這地窖,還得感謝楊鯉。若不是他告訴我寨中那幫皮猴三天兩頭光顧原先的地窖,我也不必在這裡再挖一個新的。”
楊鯉用鞋尖劃着地。
江萍揶揄道:“羅成武能搬得動桌子和床,但他挪不走竈台。”
地窖入口被僞裝成了尋常土竈,為顯逼真,江萍抱來一小捆柴禾,又從旁邊的竈台内掏了一把新鮮的草木灰,甚至随手撂了口鍋上去。
躲過搜查,衆人都長舒了口氣。秋娘在短短兩日間見多了風雨,也沒什麼激烈的反應,一氣飲盡了涼透的茶水。
秦淩羽道:“江姨,還有兩件事得請你幫忙。”她轉向秋娘,“她扭傷了腳,跟着我們總歸不大方便,且接下來要做的事太危險,能不能給她找個去處?”
“好說,水寨有幾十戶人家,安置一個普通人還是很容易的。”江萍沒有計較秋娘的出身,直截了當道:“你會做什麼活計?”
秋娘想了想,答:“會彈琴。”
“女紅如何?”
“會打絡子。”
江萍笑了,“成,水寨會彈琴的女人不多,會彈琴又會打絡子的就更少了。我們這兒靠水吃水,過段日子要做腌魚,預備過冬,正好缺幾個編漁網的人手,就麻煩娘子了。”
秋娘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面色微微一紅。
“另一件事,是讓我帶你們去找阿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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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空中飄起小雨。雨絲落入澄澈湖水,漾開漣漪,又被薄紗般的霧氣掩去。
屋前,看守攔下江萍:“江娘子,得罪了。”
昨夜跑了三個犯人,尋了一夜都沒找到。羅成武不敢告知蕭明儀,隻得自己帶人繼續搜查,算是吃了個悶虧。他無處發洩,于是重懲了後海的看守。
江萍收起竹骨傘,任看守檢查帶來的東西,自己悄悄背過手去,朝藏身樹叢後的人打了個手勢。
這是水匪間特有的暗号,楊鯉對秦淩羽道:“待會兒你們趁亂進去,但不能待太久。羅成武每日都會親自來查看我母親是否清醒,若是撞上他就壞了。”
看守算着時辰,剛準備去叫人,卻看見楊鯉走了過來,手中還提着一隻口袋,裡面似乎有什麼活物在動。
“阿鯉,你不能進去。”看守見他越來越近,提醒道。
“為什麼?”楊鯉一揚眉毛,“我特意上山獵的野兔,孝敬我母親的。”
看守聽令于羅成武,面露難色道:“那你……”
楊鯉抛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我把口袋交給哥,哥替我遞給母親?”
看守念及楊鯉這份孝心,伸手就要接過袋子。電光火石間,楊鯉已經伸出的手往回縮了一寸,袋子驟然墜落,袋口松脫,幾隻癞蛤蟆因受驚跳了出來,有一隻蹦到了看守臉上。
混亂中,早已準備好的江萍一把推開屋門,佯裝驚訝,對楊鯉吼道:“你又皮癢了是吧?!”
三人亂作一團,秦淩羽和沈鶴伺機繞到屋後,從江萍提前留好的門溜了進去。
簡陋的竹床上,楊露仿佛陷入一個永遠不會結束的夢境,隻有胸膛有規律的起伏提醒着人們她還活着。
沈鶴低聲道:“這就是楊露,水寨的大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