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頭!走自己想走的路!”
霍甯憎猝不及防被推出門外,已來不及再回去,隻能迅速叮囑:“他們問起來就咬死說你是發現我逃跑來追我的,聽見沒?”
“嗯!”塵微在迅速閉合的門中泣不成聲,“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霍甯憎死死扒住縫隙越來越窄的門,“等我變強大,再來帶你走。”
嘭——
大門重重關上,将他們隔在兩端,這一隔,就是二十一年。
這項活體實驗,霍家基因最合适,如果當年他沒逃跑,實驗會以他為主。塵微作為備選,在郁廉掩護下,其實可以不必受那麼多苦。
塵微替他承受了本該他的那份痛,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後來郁廉告訴他,原本集團從未想過一個小孩能翻出什麼浪,所以管理有所放松,但因為他的逃跑,他們加強了對塵微的監管,别說像他似的自制一把槍,塵微想私自帶走一片紙都難如登天。
水汽百合香通過水分蒸發似乎變得更濃郁,一刻不間斷環繞霍甯憎,他一手托着沒了意識的人一手撤下抵在塵微胸口的槍。
他确實扣下了扳機,不過射出的不是子彈而是麻醉劑。塵微已徹底昏厥過去,渾身濕漉漉軟軟趴靠在他懷裡,他身上也被印潮一大片,彎腰撈起塵微膝窩,他将人懸空橫抱起。
“突襲視察取消。”他在轉身時下令。
***
塵微意識剛剛開始恢複時,就掙紮着睜眼,最初隻望見一片模糊的暗影,閉目緩了緩,再次睜開,視線逐漸清晰,但周圍還是非常昏暗。
“醒了?”
他潛意識還在反應自己到底是去了天堂還是地獄時,一道冷沉的聲音将他拉回人間。他摸了摸自己胸前,沒有血淋淋的傷口,隻有輕微刺痛。
環顧一圈,他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的、沒有開燈的房子的客廳,自己躺的地方是客廳沙發。打開高精定位系統,顯示自己此刻正處于市中心最高端的大平層小區視野最好的2棟98層01室,他撐身起來,望向聲音來源。
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前,有一人正翹腿坐在單人搖椅上漫不經心搖晃,窗外冷色霓虹于他輪廓勾勒出淺淡光暈,他慢條斯理喝了口手裡水晶杯中的酒,冰塊碰撞聲在寂靜中尤為紮耳。
他身着寬松舒适的灰色睡袍,将淩厲兇狠都裹入其中,有種别樣的适配感,仿若嗜血無數的刀陷入柔軟的棉絮,藏起鋒利的劍刃,隻留下無害的刀柄顯露自己的身份而已。
霍甯憎沒有殺自己。塵微反應過來,應該是因為自己于他而言還有利用價值。
啪——霍甯憎放下酒杯起身,緩緩向塵微步來,塵微下意識往後退,雖然無路可退。
腳步聲止在塵微面前,高大身影遮蔽塵微,他不擡頭也不說話。
但随即察覺到哪裡不對,他身上穿着極不合身的純白棉質睡袍,袖子長到可以唱戲,袍擺一直蓋到腳踝。
是霍甯憎的衣服!
塵微渾身汗毛一炸一把抱住自己,頭頂卻在此刻傳來戲谑:“晚了,沒辦法,我可不想再次送一條高燒昏迷的美人魚去醫院搶救。”
喉頭極速滾動,塵微想逃離的念頭強得幾欲爆裂,他猛然發力就要躍起往外跑,霍甯憎卻動作更快,在他有起身動作苗頭的瞬間遽然下壓,塵微瞳孔驟縮,眼疾手快後縮猛地撞在沙發背上,霍甯憎雙手壓着他雙腕抵着沙發背将人圈在中間,挂着意味不明表情的臉近在咫尺。
塵微被濃烈的混着黑咖的硝煙味嗆得呼吸困難,在隐隐戰栗中竟然忘了開啟制氧循環系統,兩人灼熱的呼吸頃刻交融在狹小空間。
“手這麼細巧。”霍甯憎指腹在塵微掌心輕輕一劃,塵微酥麻一顫,“爪子倒挺鋒利。”
不知是不是麻醉還沒全褪的緣故,塵微在他重如千斤的壓迫感下居然渾身發軟,完全使不上勁。
他的臉繼續向塵微靠近,塵微被逼在死角動彈不得,在他鼻尖即将碰到自己的鼻尖時他雙目絕望一阖。
灼熱呼吸擦過他的唇,噴灑在脖頸。塵微睜眼,餘光裡是霍甯憎腦後的短狼尾。
“這一次,就當還你二十一年前的恩情。”暗啞的聲音沖擊過塵微耳膜震向心髒,“再有下次,我必不會手下留情。”
塵微恍然大悟,閻王爺沒有滅口,卻也沒有将他送回家或惟谷集團的原因,就是為了親口給他這個警告。
霍甯憎雙手一松,巨大威壓在他起身的霎那驟然一散。
“走吧。”
淡漠的聲音傳入塵微耳中的瞬間,他挺身而起踩着拖鞋穿着睡袍斬釘截鐵沖向門口。
“塵微。”
剛拉開門準備踏出,那人卻又叫住他,他腳步一頓,但那人卻無端沉默下去,過了良久才繼續開口。
“我可以幫你。”
塵微刹那明白他的意思。他沒回頭,兀自冷笑。
事過境遷,正如二十一年後第一次和霍甯憎共進晚餐時所說,當年留下是他自己的選擇。
霍甯憎身份已今時不同往日,确實超乎想象的強大,但自己和惟谷集團的牽扯錯綜複雜,“帶你走”成了風險極高的事,就算他是個再守信用的人,也必然不會為了七歲的承諾賭上整個北青蘿。
塵微輕輕搖頭,開口說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從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沒再管身後人的反應,他徑直出了門,樓道是聲控燈,他走路無聲,一路踩着暗黑摸到電梯,摁下下行按鍵。
叮——
電梯到達的刹那他胳膊一緊被一隻手掌抓握住,剛剛心不在焉又受麻醉劑影響,竟沒注意到霍甯憎已跟到身後。
他後悔了?
一時間關于閻王爺殘忍暴戾的傳聞以及殺人不眨眼的視頻如暴雨砸落在腦海。
正當胡思亂想時,塵微隻覺雙肩一沉,垂眸一瞥,一件厚長風衣已披在自己身上。
“夜風寒涼,路上小心。”
淡漠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話語蕩入昏暗,塵微踏進電梯後愣怔轉身,眸中映入霍甯憎隐入暗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