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掃描預設目标。”霍甯憎再次下令。
“全身掃描準備，請被掃描者站到指定區域。”機械門也發出一模一樣的回應。
胳膊被保镖抓住強迫推到機械門下，深藍色光投射下來，機械語音随之響起。
“掃描開始，預計需要五分鐘，請耐心等待。”
時間變得無限綿長，塵微聽不見身邊任何人的聲音，空氣崩得宛如無數根拉緊的弦。
霍甯憎釘在他身上的目光俞發犀利。
一分鐘後，機械門開始彙報。
“除衣服外被掃描者沒有攜帶任何物品。”
二分鐘後：“被掃描者沒有任何易容僞裝。”
三分鐘後：“被掃描者身體内部沒有任何機械裝置，确認為血肉之軀的人類。”
四分鐘後：“被掃描者DNA序列符合人類特征。”
五分鐘後：“被掃描者所有數據與預設目标新南一緻，确認為本人，掃描通過。”
“可以了。”霍甯憎發話，而後轉身繼續往裡走。
懸着的心終于落下，塵微皮套下的後背已冷汗遍布。剛剛千鈞一發間，他緊急入侵機械門系統給它植入一段循環程序，使它重複播報上一次掃描結果，同時覆蓋這次的。
由于時間緊迫，這方法風險不小，但好在隻掃描他一個，再來一個人必然出bug。
由于不知道這裡還有什麼隐藏的系統，為了保險起見塵微切斷自己所有通訊線路，關閉體内所有能關閉的機械和智能系統，畢竟北青蘿的技術顧問是排名和譚丞不相上下的何宴，能不觸發那些智能設備就不觸發。
憑着感覺和先前觀察到的房門間隔，一行人停下的時候，塵微算出大概是南方第九間房的位置。
智能鎖開啟的聲音傳入耳朵，他被半拉半推入房間。由于眼睛被蒙着，嗅覺便異常靈敏，一進入，一陣淺淡特殊的甜腥味鑽入鼻尖，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聞到過，卻一時回憶不起。
這就是神秘莫測的“神秘地獄”？
他看不見房間内的布置，隻能任由保镖帶着他走。傳聞“神秘地獄”内遍布各式各樣“那種”器具，以滿足閻王爺的變态喜好。
但塵微仔細聽了聽，不管從腳步或是他們說話的回聲來看，這裡更像一個空曠的房間，而非塞滿器具。
難道還沒到達真正的點？
正這麼想的時候，所有人停住，他被人摁坐在一張椅子上，同時聽到對面也有人坐下，不用想也知道是霍甯憎。
點煙器的聲音率先傳入耳朵，夾雜特級沉香的煙味随後湧入鼻尖，他能感覺到對面人的目光一直遊移在自己身上。
“姓名。”霍甯憎忽然發問。
“新南。”塵微回答得流暢自然。
又是試探，人在被突然發問的時候會下意識回答真實情況，或者卡頓臨時更改答案，謊言便會被當場戳穿。
鑲嵌在牙齒裡的智能變聲器使他發出的聲音和真正的新南一模一樣，這是郁廉改造他時的傑作。
“去。”霍甯憎似乎對身旁人做了什麼指示，下一刻自己右胳膊被抓起撩開袖子。
“沒有。”保镖的回答立馬充滿警覺，兩人同時緊緊押住控制他，生怕跑了或者做出什麼事似的。
“唔……”他吃痛悶哼，“什、什麼沒有？”
“帶你來的路上，我們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于你右手手臂内側印下特殊标記。”有保镖回道，“而現在你胳膊上什麼都沒有。”
塵微：“！”
居然謹慎到這種地步！
這是新南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想通風報信都不行。
不過這次可能連上天都在幫他，當初整容師跟他說為了求真，讓皮套皮膚和真皮觸感如出一轍，使用了頂級特制材質，這種材質有個特性——無法挂住任何顔料。
那時還擔憂這特性是否會為他帶來麻煩，沒想到竟成了保命符。
“霍爺有所不知。”他一副真誠解釋的樣子，“我膚質特殊，挂不住任何成分的顔料，若是不信，可以當場試驗。”
“試。”霍甯憎當機立斷。
塵微又被摁回椅子上，兩隻胳膊被人擡起撩開袖子，而後感覺到有類似刷子和筆的東西在上面寫寫畫畫。
十分鐘後，保镖報告試驗結果。
“回霍爺，他所說為真。”
“倒是罕見，惟谷盯上你說不定就是因為這種特殊膚質。”霍甯憎聲音沉穩而散漫，塵微聽見他悠長吞吐，“你知道自己被惟谷看上了麼？”
“惟谷……看上？”塵微略微歪了歪頭，輕蹙眉做出疑問的表情遲疑回道，他的演技都是在跟對面這位閻王爺一次次出的任務中練就的。
“之後會有人跟你解釋。”霍甯憎淡聲回了這麼一句就不再多說。
之後？死人哪來的之後？
且衆所周知，死人的嘴是最牢靠的，既已是将死之人，無論他在裡面玩什麼花樣都無法傳出，為什麼一次次大費周章确認“受害者”身份？
難道……
“你怎麼不怕？”
塵微剛要觸及到什麼關鍵東西，就被霍甯憎的問話打斷，沒來得及細思。
“以前我帶進來的，有人被吓得失禁，有人一言不發地發抖，有人直接因驚恐過度暈厥，還有人哭得撕心裂肺求我放過。”霍甯憎繼續道，“你是我見過最淡定的。”
塵微猜到大部分進入這裡的人不可能鎮定自若，根據傳聞的可怕程度，霍甯憎剛剛說的那些是正常反應，而他就算演技有所提升，也演不來那些呼天搶地的戲碼，所以為自己的“戲”做了另一番編排。
“我是孤兒，成長經曆也不怎麼愉快，患有重度抑郁，自殺幾次都沒死成，聽聞霍爺這裡勘比地獄，如果我這樣的人能在極緻瘋狂和痛苦中消亡，我倒願稱之為天堂。”
深而緩呼出口氣，他唇角勾出悲凄淡笑。
“我不僅不怕，還帶着最後瘋一次後解脫的期待。”
對面沉默下去，連抽煙的動靜都輕了不少，他心髒崩得很緊，盡力維持面上淡然，好在在皮套的掩護下，微表情不容易顯露。
“你有點像我……”霍甯憎突然開口，有些遲疑，似乎在斟酌用詞，“像我一個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塵微問，他心口逐漸縮緊。
“一個……”霍甯憎聲音黯淡下去，“我至今都悔恨當年沒把他從地獄拽出來的朋友。”
心髒越收越緊，擠壓得他忍不住想急促呼吸，卻又不得不拼命克制。
“拽出來，會如何？”他聽見自己聲音裡的微顫。
“放他自由。”霍甯憎接的迅速且順滑，仿若一直深藏心底、練習千百遍的答案，“像最廣闊大海裡、最美麗的魚那樣自由。”
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塵微才沒讓那驟縮心髒爆出的澎拜洶湧噴薄，指甲将彈性極佳的皮套掐張到薄如蟬翼，幾乎戳破掌心。
雙唇緊閉，他清楚自己此刻不能開口。
“動手。”
霍甯憎一聲令下，保镖立馬再将塵微控制住。
開始了。
強迫自己收回心緒，塵微舌尖抵到藏在舌根處通過特殊渠道弄來的“假死藥”上。這類愛把人“玩死”的變态就是喜歡看人瀕死掙紮的凄慘模樣，人真的死亡不會叫不會動時反而沒了興趣。隻要在被霍甯憎折磨到快死時率先咬下，讓自己失去生命體征，就能讓他停止折磨而保住性命。
根據起效時限，會在去往機密軍工廠的途中醒來。按之前所見，霍甯憎不會跟屍體上同一輛車，隻要那閻王爺不在，事态都可控。
和預想的被架到某鐘“特殊器具”上不同，保镖都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摁了他約二十秒，一個面罩蓋住他口鼻，側面按鈕緊接着被摁下，微涼的氣體頓時噴出。
是上次自己要代替妍兒時用的那種面罩，作用為麻醉。塵微滿腹狐疑，用麻醉是沒打算弄死他還是沒打算在這裡弄死他？
意識逐漸模糊，在理智尚存時，他放平舌頭。既然霍甯憎眼下沒打算弄死人，那就不能咬下假死藥，否則反而弄巧成拙。
但中途的事也無法再掌控，至于醒來在哪裡或者還能不能醒來……就隻能看……天命……了……
思維越來越遲緩，他實在抵抗不住來自暗黑的極力拉扯，先是力氣喪失，而後感知渙散，最後意識墜入深淵。
***
感知再次落到實處時，他聽不見周邊任何聲音，努力睜開眼是白茫茫一片。光刺刺痛餘光，阖眸緩了緩他睜眼望去。
是一扇幹淨光亮的窗，白色路燈投射進來，白色紗綢窗簾在初暖的晚風中輕飄。目光轉回，發現白茫茫的一片是天花闆，而自己身在一個陌生、淺色裝修的寬敞卧室。
“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聲音響起的同時一人端着臉盆從衛生間步出，塵微下意識望去，觸到他臉的瞬間猛然愣怔，他是……安岩林？
自己親眼看着屍體被擡出後門的那個安岩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