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剛一落地，夏于就重重地踢了他一腳，将他徑直踹出了門外。

“……耶……赢了耶……”

身後傳來一聲虛弱到極緻的聲音。

夏于趕忙回過頭去，他這幾步都走得極為慌亂。

他單腿跪到了淩小小身邊，捧着淩小小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了起來。

一貫紅潤的嘴唇都蒼白無比，抱在懷裡的人，幾乎輕得毫無重量。

淩小小失血太多，在确認夏于沒事之後，精氣神便猛地洩了，幾秒鐘的時間内，他連眼睛都看不清楚了——

“夏于，”但是那溫度還是炙熱的，他還能感受到，所以往夏于的懷裡縮着腦袋，“……夏于……”

“我在！我在！”夏于嗓子幹啞，他把淩小小橫抱在自己的懷裡，然後順着貨架坐了下來。

他緊緊地摟着他。

其實他知道，他應該立刻離開這裡。

查理即使被他千刀萬剮，也能很快恢複；并且查理很快會召集一大批人馬，堵住所有的去路；到時候兩個人仍在這間連扇窗都沒有的材料科裡，便猶如待宰的羔羊。

但是，他卻不想挪動腳步，一步都不想再折騰了。

因為，淩小小，淩小小很明顯是不行了！

懷中的人心跳越來越慢，夏于絕望地蹭着那越發冰冷的臉頰，大滴大滴的淚水順着他的鼻梁滾滾而下。

淩小小要死了。

夏于幾乎如困獸般發出了絕望的嘶吼，他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淩小小，就像姐姐一樣，要死在他的懷裡，要永遠地閉上眼睛。

“……夏于……”淩小小自己也很清楚，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他胡亂地摸着近在咫尺的人，“不哭……不哭……”

“你會重生的對吧？”夏于嗓子裡幾乎全是血，他如同望着神明般，期盼地懇求，“你是迪普系人，告訴我，你會重生，對嗎？”

“哈哈，”淩小小用盡全力睜開了一點眼睛，“我……我還真不知道……”

他想将夏于的一切都完整地記入腦海中，永遠皺着眉的夏于、冷漠卻偶然也很溫柔的夏于、寬肩長腿肌肉爆着青筋的夏于。

然而眼前的夏于，卻哭得像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淩小小幾乎肝腸寸斷。他從未感受到如此巨大的痛苦，即使是方才被一刀刀的淩遲，也痛苦不過此時。

他怎麼能讓夏于如此傷心呢？

他怎麼可以離開這樣的夏于呢？

不，不行，絕對不行！

.

那是淩小小第一次感受到舍利子的轉動；即使先前，在和夏于體驗一場極緻快樂的性.事時，他的舍利子已經淺淺蘇醒了一回，并且在瞬間便同時帶動了這個星球上、所有體内含有一部分他的舍利子的不死人的震動，也直接為他帶來了後續有關查理的一場禍事。

但跟此時真正的蘇醒相比，上一次，簡直就像是戴着個VR眼鏡參與了一場遊戲。

他真正明白了，為什麼，結巴讓他“感受”；為什麼爸爸媽媽從小便告訴他，“最重要的是舍利子，它無所不能，又無處不在”。

舍利子在他的胸口，炙熱地轉動着。他感受到了那顆生靈的存在，第一次向它提出了要求——“讓我活着。”

他甚至感受到了舍利子在活潑地跳動着，“太難了，你直接死吧，我保證我會活着，然後讓你重生。”

“不，我要活着！”淩小小從未如此堅定過，“我不要再來一世。”

“哇，”舍利子發出了一聲感慨，像是瞬間被被征服了，“那我必将用盡畢生之學，讓你活着。”

渾身上下的傷口，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着；流出來的血，以違反自然規律的方式在迅猛地回流着。

淩小小忽然驚奇地發現，自己已經飄在了半空中，他能夠以第三人的視角看那如同亡命鴛鴦般抱在一起的人。

他看見，夏于渾身顫抖地抱着他，那永遠濃墨重彩的五官上全是淚痕；

他看見，被抱着的他已經緊緊地閉上了眼，臉色青烏露出一股衰敗的死氣，連耳朵都缺了一個。

“太醜了！我要我醒來時，臉色紅潤些，然後有兩隻耳朵。”

“一隻耳朵很帥啊！”

“帥個屁！以後他咬我，都隻能咬一邊了！”

“好吧……那我，”舍利子的聲音歡快，“便賜你一隻！”

當清晨的第一縷光線，透過大開的門口，灑在一片狼藉的材料科室前時，夏于忽然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尋常的心跳。

在他的手掌之中。

而他的手掌，正緊緊地覆蓋在淩小小的胸口。

他心髒重重一跳，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随後便猛地擡起頭來，他那紅腫不堪的雙眼，正正對上一雙笑眼——

淩小小橫躺在他的懷裡，笑得眉眼彎彎，他臉上浮上飽滿的生氣，輕輕地翹起嘴角——

“早上好呀，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