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三天,張媽真請來一位老中醫幫她調理。
老中醫一套流程下來,隻說她心有郁氣,開了幾服藥給她調理身子,剩下的就是寬慰她凡事想開點。
虞念覺得她挺樂觀一人,沒想到也有這麼一天。
謹遵醫囑,開始慢慢找事消磨自己空閑出的時間。
江聿聞初覺到她話開始變少,和兩人剛确定關系那段時間的小心翼翼相似。
别扭的倒不如個普通朋友。
可究竟哪别扭,他也說不上來。
他隻能多帶她出入社交場合,安慰自己她是悶在家裡太久。
虞念打心底不喜歡接觸他們那群人,這種感覺最近尤為明顯。
混迹其中八個月,就說常見的那幾人她都不知道名字,這種社交到底是圖什麼呢。
可他開口,她也不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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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的時候,虞念在零度又見了程浔一次。
和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如出一轍,恍惚着她還以為又回到了去年十一月。
雅間昏暗,四人坐于當時同一位置。
麻将聲碰落,此起彼伏。
桌子周邊圍了兩三圈人,沒人大聲說話,隻窸窸窣窣地交頭接耳。
虞念時不時擡頭,視線總能與其中某個對上。
怕是她們背後議論的對象就是她了。
虞念也懶得去辨析她們眼神裡到底在傳遞什麼訊息,總歸不是善意的。
意興闌珊,她主動起身,擡步離開。
一個人在雅間裡随意逛着,西側房内傳出陣陣歡呼聲。
她推開門,看見原先那群青年後,沒等他們反應,再次阖上房門。
步子最終停在廚房。
虞念從冰箱裡拿了杯飲料喝,外面突然響起椅子挪動的聲音。
那邊似乎是中場休息,熙熙攘攘的人群開始亂竄。
她的視線虛浮地停在門口,不多時,程浔大咧咧走了進來。
她并沒有與他交談的打算,身子往冰箱邊上挪了挪,騰出空位。
等候良久,男人卻沒有要拿東西的意思。
虞念不知他意欲何為,撩眼,兩人視線對上。
看來是特地找她的。
她率先打破詭異氣氛,“有事?”
程浔雙手抱胸輕倚在冰箱門邊,側着身子看她,表情耐人尋味。
他不說話,她也沒和他熟絡到再開口的地步。點點頭以示禮貌,擡步想走。
“看起來心情不好,最近在聞七那混得不行?”
虞念頓住腳步,從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中揣摩出一絲不懷好意。
料他嘴裡吐不出好話,她撇過頭,不作應答。
“喂,不理人?”程浔聲音帶着一貫的倨傲,“我可不會像聞七那樣慣着你的臭毛病。”
“程公子這是找我茬?”
“我哪敢啊。”他陰陽怪氣道,“這不之前看到那新聞了嘛,我怕你想不開過來關心關心你,怎麼說我們也是老熟人了。”
“不敢,我可當不上您的老熟人。” 他算計什麼她心裡一清二楚,想看她笑話,那倒是高估她的忍耐度了。
虞念自诩不是個軟柿子,陰陽怪氣這套誰不會。
她笑笑,難得在他面前尖銳,“與其關心我,你倒不如多關心關心程沫。話說她看到是不是更難過啊,輪一圈被不知名的搶了去。你說,她什麼時候能排上号?”
虞念以為這話能激起程浔的憤怒,卻不料他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從他微皺的眉眼中,她竟讀出一絲同情。
同情什麼?
她皺起眉。
因着自己的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裡湧現出一股躁意。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餘光瞟了他一眼,随後挪動步子。
身後傳來男人一聲輕嗤。
程浔聲音不大:“還真當自己是盤菜了。”慵懶的調音極其刺耳,卻沒有要停的征兆,“虞念,我還挺同情你的。不過仔細想想嘛,蠢也是一件好事。不用動腦子想太多,隻需要讨好聞七就行。就是你這牙尖嘴利的相貌在我面前展現展現就得了,可别舞到他面前,畢竟,他最喜歡的就是你聽話嘛。”
“你說話不用這麼難聽,我們倆的事再怎麼也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哦~”程浔拉長語調,“你看看,還不識好歹。”
虞念厭惡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貌,說話自然也不再客氣:“你是好是歹我還是分辨得出的,畢竟對待好人我可不是這種态度。”
程浔忽地冷笑一聲:“你這人怎麼就聽不進去善意的提醒呢。”
“比起你,我更了解聞七。我隻是怕你陷得太深奢求一些不該有的東西,及時止損才是聰明人的做法。你也看到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會為誰改變。”
“所以你說這些就是為了讓我騰個位置?”虞念愈發冷靜,“但我也直說了,他身邊的位置怎麼換也輪不到你妹妹。你要是因為我之前和程沫的誤會而讨厭我,随意,沒必要次次找機會到我面前說三道四。”
虞念說完,從容看了他一眼。
程浔勾着唇,無奈聳聳肩。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癟癟嘴,“我先出去了。”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昏暗中,隐于廚房門側的梁築才悠閑走了進去。
他單手插兜停于桌前,看了程浔一眼,大笑出聲:“阿浔,我才發現你一大老爺們兒可真事兒啊。”
程浔沒理他,盯着他身後的大門幾秒,問:“聞七沒來?”
“怎麼,你還怕他聽見?”
程浔輕“啧”一聲。
“行,沒來。”梁築空着的手拿起桌上一個蘋果随意掂了幾下,漫不經心道,“聞七被周铮那小子拉着投資他那俱樂部呢。”
程浔松口氣,視線移到梁築身上,“你小子躲門口做什麼?”
“事先說明,我那不是躲。”梁築無賴笑笑,“怕你們吵起來我特地避開的,以免殃及池魚嘛。”
“麻利兒滾啊。”
“我說你别在人姑娘那受了氣,火氣全撒我身上啊。”梁築掏出口袋裡的手指了指面前的男人,“你自己沒事找事。”
“你能不能閉嘴。”
“诶,我還就說了。”梁築吊兒郎當地舉起手臂,一揮,那胳膊就像洩了氣的長條氣球貼上程浔肩頭,“你說你,怕還跑人面前唧唧歪歪的,怎麼,你也看上人家了?”
程浔嫌棄睨了他一眼,表情罵得很髒。
“這麼看我幹嘛,我這猜測都是有根據的好吧。”梁築湊過去,還真一臉煞有其事的樣子分析起來,“你之前那位不也這類型的嗎,氣性高,看着柔柔弱弱的,實際上心裡最有主意。這碰上類似黑月光的人,哎喲,曾經那些受傷的事浮現腦海,越想越氣——”
“我氣你大爺!”程浔打斷他,“你那腦子不要就捐了。算了,可别捐,免得害人不淺。”
梁築也不惱,低笑幾聲,繼續埋汰他:“惱羞成怒了?因着自個兒的遭遇,那叫什麼來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過這繩兒怎麼也纏不到你身上吧,你激動個什麼勁,還扯那恨屋及烏的一套?”
程浔是真被梁築的話氣笑了,頂頂腮,半天懶得說一句話。
梁築大笑,貧夠了,瞬間換上一副認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