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此前雲歸還是心懷謹慎,可現在她的心卻被元莨的溫暖一點一點侵蝕,以至于對待感情時,與尋常女兒無異。
時間已至年下,大家都是多番忙碌的,她無心深究雪崩緣由,各路貨色,心中有數。
不知算不算是因禍得福,雪崩中救了淩沁,這可讓淩旬兩族對她更為親厚,且四處散播她的英勇事迹,京中貴婦傳播話速度太快,口口相傳,使她搖身一變,成為衆人追捧的對象。
朝中第一女官孟沐穎也破天荒主動結交她,使她受寵若驚。
得閑居旁雲歸暫落腳的小院,被她親自賦名向暖。
晨間的陽光一耀,照亮了夜裡積起來的雪,屋外皆是潔白,冰天雪地尤自靓麗。
顧家那邊,一切果然如雲歸所料,顧烽帶着妻兒入住後,家裡鬧得雞飛狗跳,據說顧烽在西北帶回來的女人貞烈,斷不接受貶妻為妾的屈辱,平日裡頗具手腕的駱止蓮與她交鋒幾個回合皆敗下陣來。
而顧家那些倚老賣老的下人們便自成兩派,做戲似的明面對立,從主至仆都是烏煙瘴氣,不成體統。
王薇似是逃避流言,這段時間正閉門謝客。
而雲歸也一直躲着,其實是生怕攪進泥潭,殃及己身。
顧老夫人半月前回京時雲歸去孝敬了一番,而老夫人在顧家隻待了這麼多時候便忍不了了,昨日就打發人來,說搬來她這小住。
雖說祖孫倆往日交集不多,可顧老夫人還算和藹,雲歸自然應允的。
方姑姑從昨日便開始忙碌,将東客院打掃出來,準備迎接老夫人的到來。
外面風雲詭谲,雲歸這處宅子卻還是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
雲氏商号井井有條,雲歸有些無所事事,拈花逗狗,不時跟着元莨在城中轉轉,偶爾還會進宮陪皇帝下棋,陪貴妃八卦。
皇帝的棋藝跟元莨一樣差,奈何宮裡無一人敢赢過他,直到雲歸的出現。
那日,元莨是給她打過預防針的,說到皇帝的棋技一般,可雲歸卻沒想到能到這麼一般,在讓他十子的情況下,還是赢了棋局。
而後便是再讓十五子……
讓的太明顯,惹了皇帝老兒發飙,揚言再讓就是欺君,要找她麻煩,偏偏謝貴妃母子含笑不語,雲歸辨不出真假,隻得發揮真實水平,棋盤之上橫掃千軍,飛速解決對手。
赢棋倒還好,就是有點對不住奉茶的小内侍,原本那小内侍按例在開局前奉了杯熱茶,可對弈結束的太快,皇帝輸後喝茶燙口,罵了小内侍一頓。
此後,雲歸便被皇帝視為下棋搭子,隻要政務不忙的時候就拉着謝貴妃研究棋譜,研究赢她的辦法。
綜合來看,元莨一家對她還算親厚。
用過早膳,雲歸在院子裡遛彎,她朝着太陽的方向走,漫無目的,正巧碰見顧老夫人派來的下人前前後後的忙碌。
“搬這麼多東西幹什麼?”雲歸行過去,逮着個下人問到。
那人認識雲歸,拱手一揖道:“四小姐安!老夫人下令将随身的東西都搬過來,數量不少,故而屬下們來的早了些。”
雲歸心下一驚,趕忙追問到,“祖母她什麼時候來?”
那下人想了想道:“午時許。”言罷再拱手一揖,又兀自忙開了。
驟然瞧得這陣仗,雲歸隻覺不可思議,顧老夫人這架勢難不成要在她這常住?
若真常住,那就意味着,老夫人與顧家人那邊是有嫌隙的。
那麼等會老夫人來到,她需要端個怎樣态度呢?恭敬?謙卑?還是疏離?
思忖之間,突然覺得自由受阻,又後悔答應這事兒了。
搬東西的人忙忙碌碌,午時前就已将東客院收拾妥當,卻還不見顧老夫人前來。
左等右等,天色都已經暗了,入夜之後,院子裡空寂不少。
隻小院牆頭上那樹梅生機盎然,鮮豔葳蕤,讓原本寂寞院落都明媚幾分。
“少主!”灰牆之下,雲九不知何時出現。
雲歸對着他笑,眼見着他晃了晃手裡的食盒,“我來給您送些吃的。”
屋裡的油燈被點燃,小荷撥松兩個火盆,放在坐榻兩側,燒得旺旺的。
再将食盒裡的銀魚羹取出,往雲歸面前遞過去。
雲歸不由得驚異,“千裡之遙,你一路帶着這吃食來的?”
雲九笑了笑,溫潤道:“蝦是廚房的,屬下隻帶了廚子北上。”
雲九自秋後便被派往京中,待雲歸歸京時他又護送陳恒外任,主仆倆算是錯開了。
“還是你想得周到!”
雲歸沒去問陳恒現狀,書信中寫的清清楚楚,自不必贅述。
雲九從食盒裡拿了勺子遞給她,“少主嘗嘗。”
雲歸接過來,道:“我給你留了房間,等會叫小荷給你備些熱水,洗洗旅途的疲勞。”
雲九沒推脫,他想了想,輕輕點頭。
可轉頭對上小荷,雲九一抹異色閃過眼眸,但很快被他掩飾過去。
雲歸喝完一碗魚羹,接過小荷遞來的帕子,“老夫人會來此住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