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雲九問:“顧家老夫人?”
“嗯,”雲歸應到,“大約是顧家内部太亂,老夫人來避嫌的。”
“哦……”雲九的手在桌下抖了抖,意欲有變。
雲歸将一切看在眼裡,眸色幽暗了一瞬。片刻,她倏地開口道:“怎麼了?你有事瞞我?”
“嗯?”雲九擡起頭,不解地看她。
“沒……沒有!”雲歸定定地看着雲歸,一雙黑色眼眸裡淌着徑深。
“我祖母原出身氏族大戶,可惜其父因為朝堂陰謀被奸臣陷害。聽說祖母六歲時便家破人亡,為了活命便跟着年幼兄長逃亡。幸得上天垂憐,舅爺科甲有名後為家族翻案,祖母才恢複官家小姐身份,嫁與我祖父。”
雲九聞言怔忡,半晌才問到,“少主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雲歸輕笑,語氣稀松平常,“我想告訴你們,祖母兒時不易,便養成了直率心腸,若她來後對你們厲害些,都别放在心裡。”
原來,雲歸是怕顧老夫人瞧不上雲氏帶來的人。
“少主,您不受委屈才好!”
雲歸愣住了,或許是驚訝于雲九的思慮,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接話。
雲九看着她無奈一笑,将那隻空碗又放回食盒,兀自道:“許是京中暗箭多了些,屬下總是擔憂,可轉念一想,少主洪福缵足,自有天佑。”
雲歸笑着點頭,隻覺方才那碗羹湯溫暖落胃,喝的她通體舒暢。
她緩了緩心緒,喃喃道:“去休息吧!”
這次歸京,她多想無關仇恨,着眼溫馨。
黑夜寂寂無聲,盈盈火光之中,雲歸正伏案看話本,顧老夫人便是踏着夜色來的。
雲歸一懵。
她迎了人進東客院,顧老夫人拉着她坐在了一張榻上。
父母外祖相繼死後,這是十幾年裡,第一個跟雲歸親近的血脈親人。
祖孫二人面對面,如同尋常人家,親厚的,無話不談的血親一般。
“你都不知道,烽兒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手段好了得,她竟能與駱止蓮打成平手。”老夫人這話中,看熱鬧意味頗多。
“怎麼了?”雲歸問道:“駱……嫡母她不是對手?”
“诶诶诶!”顧老夫人暗自興奮起來,拍着雲歸胳膊,道:“那……女子……你可見過?”
雲歸被問得一愣,片刻後卻兀自回憶着,“一面之緣”她說,“沒講過話。”
“那真可惜了。”老夫人聞言直接往後坐了坐,盤着腿唠嗑:“那個丫頭,表面上溫潤和煦,可骨子裡犟的很,她跟駱止蓮婆媳,當真是重拳砸進棉花堆,天生對頭!”
“……”雲歸一噎,思忖道:“祖母,這……會有麻煩吧?”
“麻煩也是他們自找的。”
“……”雲歸不可避免地腦補起來那種場景。
屋裡點燈正旺,顧老夫人将她表情盡收眼底。
“還是你這清淨,咱們……祖孫,就躲着看戲,免得造人算計。”
“算計?”雲歸裝傻,“祖母……慎言。”
而顧老夫人哪管那麼多,拉着她絮叨好久。
次日,雲歸是被高懸的日頭驚醒的。
她起身揉了揉昏沉沉的腦袋,環視,确在自己房中,想來是作業聊太晚了,睡過了頭。
這次見顧老夫人,與兒時不同,昨日夜裡老夫人聊得起勁,竟能多次将她搖醒,歸京後她一向睡眠輕淺,若非在元莨身邊或是累極倦極,斷不會睡到辰時過去。
她坐着回了會兒神,忽地想起顧老夫人如今這般性情,有些疑惑。
她快速起身打理好妝容,随意吃了些早飯,帶上賬簿和印章,準備往商号去的。
冬日的早晨,小徑都結了一層薄薄的霜,雖然昨日沒有下雪,但卻格外的冷。
寒風凜冽,呼呼地直往人衣服裡灌,吹得她攏緊了身上的衣袍。
“小四兒,”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雲歸回頭,看見顧老夫人獨自一人在院内行了過來。
她略微皺眉,對這個稱謂,不大舒适。
“嗯,”雲歸道:“請祖母晨安!”
“這大冷的天兒,你趕着去哪?”
“去哪?”雲歸登時心底一震,嗫嚅道:“去…街上……”
老夫人頓了頓道:“那小心路滑,早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