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林知微在這塊小地方動作。
切青檸檬,和薄荷葉一起搗碎,取冰,倒一部分汽水,用吧匙攪拌後,再倒汽水。
随着汽水填滿杯子,冰塊、薄荷和檸檬一起上浮,碰到杯壁,發出很小的叮當聲。
她動作不快,和她的人一樣,似乎有種和别人格格不入的流速。
靠近她,就像一起被帶入這緩慢的流速裡,也慢了下來。
季薄雨很喜歡。
林知微把這杯裝在柯林斯杯的莫吉托推到季薄雨面前。
“嘗嘗看。”
季薄雨拿起來淺嘗一口,又放下了,說:“冰冰的,甜甜的。”
林知微笑了一下。
“這還是我第一次給人調酒。”
“調汽水。”季薄雨糾正她。
“好,調汽水。”林知微跟着說。
窗外的夜愈發深了。
季薄雨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汽水清甜與薄荷涼爽一起入喉。
客廳窗戶緊閉。
雨聲遠了。
季薄雨一口接着一口,把視線從深沉的夜裡收回。
林知微靠住酒櫃淺酌,看面前人快把腦袋喝進杯子裡,含笑說。
“去睡吧。”
季薄雨放下空了的杯子,想了想,說:“加油。”
她把薄荷葉也嚼了個幹淨,杯子裡隻剩下一瓣沉在杯底的青檸檬。
林知微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愣了一下:“加油?加什麼油。”
季薄雨已經走上樓梯,說。
“上學加油。不要怕,姐姐。”
林知微愣了好久。
直到季薄雨的腳步聲都聽不見,才撲哧笑了。
**
第二天的早飯,季懷心和季薄雨一起吃。
季薄雨:“幹媽和姐姐呢。”
季懷心:“都沒起。”
季薄雨:“哦……”
早上八點上第一節課。
季薄雨被家裡司機送到時是七點五十,先去見了班主任,被班主任帶到班裡。
學生們都坐齊了。
季薄雨對着台下四十二雙眼睛,沒有絲毫怯場,像隻是走進一個眼鏡店,和鏡片對視。
她說:“你們好,我今天轉學來。我叫季薄雨,四季的季。”
她轉開眼,看到外面絲絲細雨,說:“就像現在這個雨一樣的,薄雨,很薄的雨。”
有人笑了。
接着,大家上課。
季薄雨在座位上坐下。
她的位置靠窗,左手邊還有個空位,應該是留給林知微的。
然後她開始聽課。
聽……
聽不懂。
季薄雨和前後左右的人互相認識了一下。
中午去食堂買飯時,趁着能發呆的空檔,她對着食堂的桌子回想數學老師講的洛必達法則。
什麼洛,怎麼洛,洛什麼。
知道了,但不會用。
食堂菜色不錯,她點了最愛吃的紅燒肉。
可惜紅燒肉依然沒給她多餘的靈感,讓她能想明白知識點。
**
林知微是下午第二節課來的。
此時,季薄雨已經是被數學摧殘已久的小雨了。
她正奄奄一息趴在桌子上,機械地接過前面同學遞來的卷子,留下自己的,遞給下一位。
班裡正熱鬧着。
閑話聲像海浪,在季薄雨耳邊紛湧不停。
突然,海浪停了。
接着,身邊有塊影子罩下來。
“怎麼變成這樣了,你都蔫了。”
季薄雨從桌子上撐起自己,撓了兩下頭發:“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物化生是人能學會的嗎……”
“哈哈。”
聽聲音有些耳熟,季薄雨這才察覺到不對,猛地一擡頭。
來人穿着件有設計感的短袖黑襯衫,寬松的褲子,落下來的劉海半遮住眼睛,看起來很嘻哈。
在亮堂的教室裡,季薄雨才看見,她左邊嘴角旁,有一粒不明顯的痣。
她實在耀眼,又不出門,白得過分。
好幾個同學都看呆了。
季薄雨也是。
林知微把手裡的兩瓶可樂放在她桌上,自己也開了一罐,在她身邊坐下。
她懶洋洋地笑,喝了口可樂,問:“學校,好玩嗎?”
季薄雨全權推翻了直到今早還積極上學的自己,說:“不好玩,我想回家。”
林知微笑得差點被可樂嗆到。
季薄雨的眉頭緩緩向眉心聚攏,越看,眉頭越緊,問:“你的校服呢?”
林知微:“……?”
季薄雨的聲音變小了,小小聲和她商量:“好多人在看你,就會看到你旁邊的我,我不想被這樣看。你可不可以泯然衆人一點,比如,穿一件校服。”
林知微沒骨頭似的,歪到桌子上:“那把你的校服借給我穿呗。”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背上已經一暖。
是帶着季薄雨體溫的校服外套。
季薄雨拍了兩下她的背,說:“剛好我不冷,你穿吧。”
她的手很暖,隔着校服的幾下拍打,力度不大,惹人留戀。
林知微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花了好幾秒,才彎起眼睛,把校服向上拉了拉,說:“好的,謝謝小雨。”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