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雨拿起手機,冒出一個攝像頭的高度拍樓下。
過了一會兒,她收回手,看到車裡下來兩個人。
一個是林知微,另一個是個裝屍體的裹屍袋。
林知微和司機一起擡着,把裹屍袋擡向地下。
那裡面……像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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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薄雨在自己屋裡發呆了十五分鐘,在想自己要不要下去。
她和林知微還沒到可以說這些事的關系,萬一下去看見些不該看的……
她……
但季薄雨還是下去了。
姐姐還在躁狂期,她做什麼難以預料,家裡沒有大人,隻有她和林知微親近一點。
她得下去。
她的姐姐不能殺人。
季薄雨換好運動鞋向地下走。
地下一層是影音廳和一個泳池,季薄雨盡最大努力放輕了腳步在這裡四處轉轉,沒發現能藏那麼長那麼大的物體的地方。
那就是在二層了。
就在她下二層的時候,車輛轟鳴聲響,那輛季薄雨看見的車載着什麼,又向外走去。
季薄雨立刻意識到,林知微可能是把人送走了。
那裡面是誰?難道是金昱?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正确,連忙向樓梯下跑,這下也顧不得掩飾了,連着打開了三個門,直到有個門打開之後撲鼻而來一股腥味兒,才停下。
季薄雨站在門口。
門外走廊的頂燈亮着,卻照不透裡面的黑暗。
她試探地喊了一聲……
“姐姐?”
林知微沙啞地說:“我在。”
得到了回應,看來林知微的狀況不算太糟,季薄雨打開燈快步走進屋子裡,被周圍的場景驚了一跳。
她向林知微走去,問:“姐姐,你怎麼樣?”
她出現在這裡,就說明她猜到了一部分林知微的想法。
但她沒選擇問椅子上的血迹和可疑的腥臊味,也沒選擇問來的人是誰,而是選擇問林知微怎麼樣。
林知微:“我……把他放走了。”
季薄雨:“他……是誰?”
林知微:“蔣争。我折磨到一半他就暈過去了。”
季薄雨:“姐姐,你是為了我嗎?”
林知微:“我是不是錯了?我該弄死他的,對不對?就像我弄死我……”她把後面的名字含進了嘴裡。
季薄雨:“沒有,我很高興,謝謝姐姐。”
林知微像沒有聽見一樣,仍然在說。
她在發抖,也像在興奮,抑制不住。
“他暈過去之後我突然醒了一下,想到了你,你會不會覺得我過分了,你會不會怕我,你會不會……”
季薄雨:“不會!”
她握住她不停顫抖的手,說:“不會,他們活該,姐姐,你留下證據了嗎?”
林知微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好一會兒才回神,搖了搖頭。
季薄雨拉着她半蹲下來,說:“姐姐,那沒事,他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莫名其妙失去了兩個小時。沒事的,沒事的,你什麼都沒做,不是嗎?”
林知微:“我做了。”
她眸色深沉,說:“我把他右手用六十根針紮了個對穿,紮到最後,他一直在叫,他說操你媽,你們一群賠錢的賤貨,他說……”
季薄雨不讓她複述這些,說出來隻會加深印象,問:“姐姐,他是不是讓你想到什麼不好的人了?”
林知微痛苦地皺起臉,呼吸越來越快,季薄雨熟悉這個——
她要開始過度呼吸了。
季薄雨眼疾手快,緊緊捂住了她的嘴。
剛才還在說自己如何這麼另一個人的林知微的臉十分柔軟,季薄雨用力捂着她口腔不讓她換氣,說:“慢慢的,沒事了,沒事了,很好,姐姐,輕輕地吸氣——”
不知道多久。
十分鐘?五分鐘?
林知微才恢複了正常呼吸。
季薄雨拿開手。
她手上一片濕淋,亮晶晶的,但她不在意。
看林知微困擾而痛苦的神色漸漸平靜下去,呼吸也回穩,季薄雨才問:“姐姐,你好點了嗎?”
林知微點了點頭,臉上汗水眼淚混在一起,眉頭蹙着,就着季薄雨這個半蹲的姿勢,把她抱進了懷裡。
如果林知微還清醒,她絕不會這麼做。
如果季薄雨在平常,她會僵住一會兒,然後逃跑。
但今天,兩個人沒有一個遵循常理,選擇了互相擁抱。
外面雨聲更大了。
倉庫大燈亮着,隔絕雨聲,隻留一把孤單的鐵椅,和一灘慢慢流淌,直到滲入地面的血迹。
一片安谧。
另一人的呼吸在腹部發癢,季薄雨微微瞪大了眼,好幾秒之後,眼珠才動了動。
她把視線投向倉庫的大燈,無聲接納了林知微滿臉的潮濕。
潮濕得……如這場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