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雨穿着家居服下來的。
家居服兩件套,上身是件長袖,下身是條短褲,輕薄的真絲材質,穿在身上季薄雨總感覺自己變成了條光滑的魚。
這衣服往下出溜。
現在,這條質感輕薄的家居服被另一個人的呼吸、眼淚、汗水浸透,濕濕地沾在她身上。
而且這些……
還隻是其次。
因為更引人注意的是,林知微在無意識地蹭她。
她動作輕輕的,鼻尖沒什麼目的地蹭她的衣服,更像一種輕觸,又像獸類之間表達親昵的方式,不含多餘的感情,隻是有些眷戀,顯得脆弱。
季薄雨全身的觸覺神經都向那一處湧去,敏銳的神經甚至能感受到林知微碰她時每一處臉頰肉的改變。
柔柔軟軟的,像被雨淋濕的小貓。
這樣的想象讓季薄雨本能地揚起嘴角,喊她。
“姐姐。”
“……嗯。”
“你好點了嗎?”
“你要……離開我了嗎。”
離開這個詞放在當下的語境未免有些殘忍,再加上季薄雨根本沒有這個打算,于是搖了搖頭。
她搖完了頭,怕她看不見、也怕她感覺不到,就又說。
“不會,隻是黏黏的……不太舒服。”
林知微微微仰起臉。
季薄雨低頭和她的眼神對上,像被什麼擊中了。
就好像從來不屑和人類靠近的爪王有一天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主人、于是大發慈悲地走到季薄雨身邊、用腦袋枕住了她正在寫作業的手。
堪稱甜蜜的折磨。
季薄雨沒忍住笑,說:“姐姐,如果爪王在的話,它會很喜歡你的。”
林知微嘴唇動了動,說:“不會。”
季薄雨:“為什麼?”
林知微默默地想。
因為她會嫉妒一隻貓。
她不回答,季薄雨也就不問了,四處看了看,問:“姐姐,那個椅子,是一開始就在那了嗎?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可以不回答我。”
林知微:“不,是我……是我自己找人裝上的。”
這房間裡沒有排氣扇,隻裝了一個吝啬的新風出口,在梅雨季節的浸潤裡變得潮濕。
季薄雨:“為什麼?”
林知微:“我躁狂期的時候……喜歡把自己綁在那裡。”
季薄雨:“為什麼不用藥?”
林知微:“你是說安定,像苯.巴.比.妥那樣的鎮定劑?”
季薄雨:“我不懂,不過應該就是那種藥。”
林知微:“一開始用,後來就不用了。”
季薄雨:“為什麼呢?”
林知微重新靠住她,側臉整個貼在她小腹,即使上面一片泥濘。
傾聽季薄雨的呼吸似乎會讓她變得好受一些,感受另一個人溫熱的呼吸,或者說靠近另一個人健康運轉的器官,都會讓她神色更好。
于是季薄雨沒有躲閃。
林知微垂着眼,那是她在思考措辭的表現:“注射之後并不會緩解,用藥就像把你從世界裡隔離,或者打暈……醒來之後隻會更不适,很困,不舒服,不高興,情緒碰不到身體,像總隔了一層膜……臨床上的治好隻是确認我攻擊性下降,或者不會自殺,僅此而已,更多的醫院也做不了。我隻要吃藥、活着,在醫生眼裡就可以出院了。”
季薄雨:“綁在那裡,會好一點嗎?”
林知微就笑起來,說:“不會,但是至少我……疼痛會讓我覺得好一點。”
季薄雨看她好了一些,才說:“姐姐,剛才被司機姐姐帶走的那個人,是金昱嗎?”
林知微:“不是。”
季薄雨松了口氣。
林知微:“你為什麼……”
季薄雨:“媽媽說,用女人罵髒話是不對的,所以我要教他們改掉。姐姐,你要是提前這麼做了,我就沒辦法做了。”
林知微笑出了聲,問:“那該怎麼罵?”
季薄雨:“他媽的要改成他爹的,或者他爸的。男人總說網上罵媽的時候是在罵賽博的媽,但既然是電子的媽,那為什麼不能換成電子的爸呢?都電子的了,明顯是他們想侮辱女人,女人被侮辱洗腦得多了,就會相信的,所以要改掉,不要和他們一樣侮辱自己的性别。”
林知微抱她抱得緊了點,說:“嗯,小雨說得對。”
季薄雨:“所以姐姐,他和你說的話,你不要記得,不要跟他們一起侮辱你自己。”
她說他們。
因為林知微剛才提到了另一個人,季薄雨不知道那是誰,她猜可能是林知微生物學上的爸爸。
林知微:“可是我……”
季薄雨:“我知道你會忍不住,所以我不重複他說了什麼,你記得我說的就行了,好不好,姐姐。你試一試。”
林知微:“嗯。”
季薄雨:“姐姐,你很聰明,也很堅強,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一個人,我也知道你做這些是為了我。我真的非常、非常、謝謝你。你的生活慢慢變好的時候,不要多回頭,要多和喜歡你的人在一起,要記住喜歡你的人說的話,要記住我說的話,好嗎?”
林知微:“那你……多和我說話,好不好?”
季薄雨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我最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和姐姐。”她像個純潔的精靈,說,“我還給你發了微信消息,但是你沒有回我,姐姐,下次記得回我,好不好?”
林知微慢慢放開了她的腰。
她的腰手感很好,林知微抱了這麼一會兒,不舍得放開,但還是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