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長把人帶去了一家離橫店最近的醫院,今天來醫院的人不算多,所以他們沒怎麼排隊。
醫生把手中的手電筒按滅,将手上的一次性壓舌闆丢到垃圾桶裡,扶了扶架在鼻梁上厚重的眼鏡,緩緩道:“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普通着涼。我給你開了點藥,回去按時吃。等會去肌注室打完吊針再走。”
夏長站在旁邊問:“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醫生一邊在電腦上噼裡啪啦地輸入文字,一邊道:“清淡飲食,多喝點水,注意休息,記得按時吃藥。”
夏長從醫生手裡接過幾張剛從打印機裡出來還帶着餘熱的單子,道:“謝謝醫生。”
夏長拿着清單到窗□□完費之後便把人帶到了肌注室裡。
肌注室很大,裡面隻有零零星星幾個人,要麼在低頭看手機,要麼閉着眼休息。除了護士推鐵架車走過時的聲音之外,再沒有其他聲音。
夏長将單子和裝在籃子裡的幾瓶藥遞給護士,護士看了一眼之後,問道:“程烈是嗎?”
程烈在椅子上坐下,把左手放在桌面上,道:“對。”
護士在單子上面蓋了幾個章,将程烈的手拿到自己面前,動作麻利地在對方手上綁了個橡膠止血帶,按了按選中的青色血管,用棉花蘸了些碘伏塗在上面。
生病的人通常沒什麼精神,而且容易走神,現在的程烈就是這樣。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虛虛地盯着護士的手上将針頭拆開的動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倏然被夏長的聲音拉回現實,可能是怕打擾到其他病人休息,對方的聲音放的很輕,輕到幾乎完全被迎面而來的空調的風聲給蓋過去。
但他還是聽清了。
“怕嗎?”夏長問。
打針這點痛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就相當于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但這個瞬間,他下意識輕聲說了句,“怕。”
下一秒,他的視線便被擋住了,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睛上覆上了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東西。
他微不可查地揚起嘴角,眨了眨眼睛。細長的眼睫毛勾的夏長的手心有些癢,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但沒有收回來。
夏長今天穿了一件長款的黑色毛呢,袖子上沾了些好聞的香味,他很喜歡。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夏長的手上,甚至感覺不到針頭刺破皮膚,直到聽到護士說了句好了才回過神來。
眼前的遮擋離開之後,眼前重新恢複光明,視線逐漸變得清晰,殘留在皮膚上的餘熱也開始慢慢消散。
今天的天氣很好,窗外日頭正盛,陽光透過藍色的窗子灑進室内,灑在了整齊的鐵制座椅上。
夏長選了個不被太陽曬到的地方,将人安置在座椅上。
他的餘光瞥見夏長要離開,強撐着把自己的眼皮撐開,伸手抓住對方大衣的衣擺,擡起眸子用被燒的沙啞的聲音問:“你去哪?”
夏長抓着手裡的單子回過頭來,彎下腰說:“我去給你拿藥,你先在這休息一會,我一會就回來了。”
程烈的反應有些遲鈍,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緩緩将抓住對方衣擺的手松開,“……哦。”
他整個人看起來都特别沒有精神,臉色慘白的像紙一樣,眼睛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裡面裝着一個夏長。
明明隻是離開一會啊,可這人的眼神卻像是他不回來了一樣。
像個舍不得人走的小孩子一樣。
夏長見他這樣,感覺心中塌下去一塊,湊近了些,伸手将對方的帽子往下壓了一點,對上對方那雙漂亮的眸子,輕聲道:“我很快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這藥劑有助眠的作用,程烈覺得自己的眼皮重的擡不起來,很快就睡過去了。
他中途醒過一次,迷迷糊糊地就着夏長的手把藥吞了,随後又睡了回去,這架勢簡直跟昏迷了一樣。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正枕在夏長的肩膀上,稍稍動了動,感覺有什麼輕柔的東西掃過自己的臉。
他往自己身上一看才發現,夏長的大衣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他身上了,這才反應過來,他枕着的是對方的毛衣。
夏長感受到動靜,關上手機,朝他看過來,“醒了?”
這個距離近的都能接吻了……
程烈不合時宜地想。
程烈從他肩膀上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臉,點了點頭,剛想開口回答,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早已啞的不成樣子。
夏長給他遞來一瓶已經擰松了的礦泉水,伸手把他額頭前面的碎發撩上去,兩根手指貼在他的額頭上,試了試他的額溫,道:“退燒了,但還是有點燙,回去再睡會。”
程烈喝了幾口水,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還在打針,下意識掃了一眼左手,卻發現上面的針早就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