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簡直像被人偷走了一樣。
菲伊最後拿起那一大捆信件,在手裡掂了掂分量,随後欣喜地發現,她無力的左手已經能拿起它們堅持半分鐘了。
“你想聽我說什麼?難道誇你說,貓頭鷹還活着真是個奇迹嗎?”斯内普說。
“一個半月。四十五天,我也就是,呃,平均一天兩封信。”菲伊把一隻手指伸進籠子裡,揉了揉克萊默的腦袋。她很沒有底氣地加了一句:
“不算太遠,對吧?何況還有其他人的貓頭鷹。”
克萊默的籠子頂上站着一隻油光水滑的谷倉貓頭鷹,似乎也很想被摸一摸,但最後矜持地把喙埋進胸口絨毛。
“别裝傻,你知道我在問什麼。你到底在給誰寫信?”
斯内普指着谷倉貓頭鷹腳踝上紫色的環,“為什麼會收到魔法部回信?還有那個記者——”
他把最新一期《預言家日報》戳到菲伊面前,麗塔·斯基特的臉被教授捏得皺巴巴的,笑起來有點像哈巴狗。
“别這樣,教授。我也看過這一篇報道了。”菲伊難過地說。“絕對不是我的問題。”
真該死。菲伊翻動她的筆記本,發現自己隻在“人物”那一欄,寫了“麗塔·斯基特,無良記者(但有用)”的标注。這說明她根本就不是重要的主線人物。
她隻記得麗塔喜歡寫博人眼球的報道,卻完全忘記了她究竟靠什麼獲取信息來源。
“顯而易見她的消息來源是違法的……”
“怎麼可能,”斯内普把報紙上,麗塔·斯基特的臉捏得更皺巴巴了,“怎麼可能,有人跟蹤我們一周,但我毫無知覺!”
照片裡無良記者得意地傻笑。她的最新報道詳細地披露了兩個睡眠困難戶的卑微日常——
為了晚上能好好睡一覺,斯内普和菲伊無所不用其極。無夢酣睡劑說到底有成瘾性,斯内普禁止她持續使用;為做表率,他自己也不再熬制。
最開始菲伊還能乖乖聽話,然而連續數天噩夢後,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菲伊偷偷在地下室角落摸黑架起坩埚。她孤注一擲地準備熬一鍋無夢酣睡劑,躍動的火光卻突然映照出斯内普蒼白陰郁的臉。
菲伊像見了鬼一樣尖叫起來,發現教授出現在這裡的目的和她相同。
他往菲伊房間扔的鎖門咒和閉耳塞聽遲了半個小時,隻鎖住了一團失眠的怨氣。斯内普舒适而快活地走下樓梯時,從沒想過他會在地下室看到一盞來自于養女的鬼火。
“教授——教授!”燈亮了,菲伊顧左右而言他,“你為什麼會先切洋甘菊的根?難道不應該在等坩埚預熱的時候順便處理嗎?”
“如果你聯想到我是個巫師,就不會有這種愚蠢問題了。”
斯内普好似無事發生般回答。魔杖的尖端噴出一團火焰,仔仔細細地把坩埚裡外都燒灼了一遍。
并不。菲伊不服氣地想。
他平時也會先把坩埚架好,再同時處理藥材。今天隻是亂了陣腳。
人長了手真好。人長了指甲就更好了。菲伊低着頭專心緻志擺弄手指頭,左右手指甲互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結論是……結論是沒有結論。到底哪邊指甲會先斷掉,和力的作用面積、指甲形狀等,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種複雜的物理題,不是一個因缺乏睡眠而像死魚一樣腫脹的腦子該想的東西。
“你怎麼進來的?”
“阿拉霍洞開。”菲伊放棄了指甲互搏,抽出魔杖幫斯内普攪拌坩埚。“這種實用性咒語,我恰巧學得非常好。畢竟地下室門鎖結構很簡單。”
漫長的幾個小時後,他們終于得到了一鍋完美的無夢酣睡劑,然而這時候天已經亮了。兩個人像從地底爬出來的吸血鬼,在樓梯轉角接受刺眼陽光的沐浴。
“我要睡一整天。”菲伊絕望地說。
斯内普眯着眼睛,從窗戶往外看。那裡一輪圓滾滾的太陽正穿透英國無所不在的霧氣,朝氣蓬勃地跳到天上。
“過來,至少吃了早飯再睡。”
自那天之後,斯内普把制作無夢酣睡劑的必要的原料,比如洋甘菊根、水仙根和月露花,全都扔了出去。除了加強對她大腦封閉術的教育,他們還采取了很多措施,比如運動到沾枕頭就昏迷的狀态。
遺憾的是,前者毫無進展,後者實在讓人痛苦。
從八月初開始,他們每天晚飯後,會徒步三英裡登上科克沃斯鎮郊外的山(“小土丘。”上一世在真正的山地地帶長大的菲伊如是評價),再幻影移行下山(當然是因為下山比上山更損傷膝蓋),然後徒步回家。
“你看這些報道。”菲伊指着報紙對斯内普說,“這不都是我們散步時候說過的嗎?”
“除了她像惡婆鳥一樣誇大矛盾沖突。”斯内普嗤笑道。
報紙上寫:
“……我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這位霍格沃茨的魔藥教授和他的養女,關系并沒有外界看來那麼融洽。在短短三個小時的飯後散步中,日常談話内容比起稱贊和友好溝通,更多的是批評和争吵。”
“據我報記者觀察到,西弗勒斯·斯内普曾在天黑後,将養女獨自抛棄在郊外山路上……”
——哦,那是生日過後沒多久,菲伊邀請斯内普一起品嘗韋斯萊雙子送的金絲雀餅幹。但斯内普早有準備,提前對餅幹用了咒立停,所以最後變成金絲雀的隻有菲伊一個人。
他們兩個在散步的時候,就“幽默感到底重不重要”這一話題開始了辯論,最後在路上吵到斯内普先行幻影移行回家。
“……兩人都有嚴重的入睡困難問題。隻是不知處于何種原因,斯内普教授并未在談話中表露出攜其養女一同就醫的打算。二人提及自制無夢酣睡劑相關内容……”
——這是他們那天在讨論能否對無夢酣睡劑進行改進,去除其微弱成瘾性。
“……西弗勒斯·斯内普對菲伊·斯内普的收養疑似被迫。但究竟背後故事如何,是誰有能力強迫一位教授收養一個學生,我們尚未得知……”
——這是有天吵急眼了,斯内普威脅說要讓鄧布利多帶走菲伊。麗塔·斯基特不敢直接爆料鄧布利多,隻能歪曲地暗示一下。
“我真的隻是在寫投訴信——伯莎·喬金斯在阿爾巴尼亞失蹤了兩個月了,大家居然還沒有找她。我感到很擔心,教授。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菲伊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教授可以拿幾封看一看。
“我無意偷窺你的隐私。”斯内普不屑地說。
“好吧。那我自己來。”菲伊自己把繩子解開,從上到下一封封念寄信人:
“八月十三日,韋斯萊雙子的,邀請我一起嘗試把減齡劑加進金絲雀餅幹——他們想看看能不能把人變成鳥蛋;
八月十三日,盧娜的;
八月十二日,盧娜的;德拉科的;
八月十一日,盧娜的;
八月十日,盧娜的;
八月八日,金妮的;盧娜的;
八月八日,魔法部魔法體育運動司的——”
“這封?”斯内普問。
“巴格曼先生的回信。體育運動司司長,盧多·巴格曼。他安慰我說,喬金斯很快就會被找到。”
菲伊把信封打開,抽出一張精美挺括的羊皮紙。羊皮紙右下角是這位司長龍飛鳳舞的親筆簽名,還印着一個燙金字母“M”,一根簡潔的魔杖從中貫穿。
“統一回信模闆,我猜。用印刷機或者自動羽毛筆寫了好多份。‘感謝您的來信。您的意見和建議我們都已收到,歡迎對魔法部工作的持續監督,敬祝生活安康……’多完美的客套話。我已經有好幾封這個了,一模一樣。”
“确實如此。我碰巧收到過一封。”斯内普說。“低效的行政管理方式。”
“八月七日,盧娜的。哦……從七月二十五到八月七日,都隻有盧娜每天的來信了。”
“七月二十四日,韋斯萊雙子;盧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