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我錯了。”司琦琦死纏爛打又抱了上去。

葉敏再次推開她，生氣地問，“昨天晚上為什麼不接我們電話？不知道我們很擔心你嗎？”

司琦琦愣了一瞬，不敢相信地嗫嚅道，“我以為，以為你生氣我不告訴你們我偷偷練鼓，還做了逃兵沒敢上台。”

“哼，你不上台我根本不意外！”葉敏嗤笑一聲。

“你就這麼看不起我！”司琦琦一把推向葉敏。

“你看得起你自己嗎？從初三到現在，你一直不肯對我們說實話，别跟我們扯什麼你媽不同意，是你自己心裡那道檻從初三開始到現在一直沒跨過去！”葉敏罵道，“别以為我跟靈兒看不出來，當我們傻子！你以為你天天跟餘小島去練鼓我們不知道？我們隻是陪你演戲罷了。”

司琦琦的臉羞得通紅，憋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我怕丢臉，怕你們笑話我。”

“我們什麼時候笑話過你？你運動會跨欄褲子被扯破時我們笑話你了嗎？物理考三十九以為是八十九到處炫耀結果被戳穿時我們笑話過你嗎？”葉敏怒道，“你要是真怕丢臉，當初為什麼要在全班面前答應陸也？”

“我，我想試試嘛。”司琦琦委屈巴巴地看向葉敏。

“你既然想試，就大大方方地去試，即使失敗了，也光明磊落對得起自己。像你這樣前怕狼後怕虎，臨陣前還開溜做逃兵，我，我真要被你氣死了！”

“你要是早點罵醒我該多好。”司琦琦小聲嘟囔。

“我要是早知道你是因為你媽不同意才放棄架子鼓的話，才不會同意你上台！”

“為什麼？”司琦琦紅着眼問。

“哼，不聽話的孩子得有不聽話的本事，而你，翅膀還嫩着呢！”葉敏不吐不快，她自幼與父母分開，對待親情，如隔岸觀火般清醒，在她眼裡，司琦琦和周靈兒一樣，都還是奶娃。

司琦琦擡起軟趴趴的手臂，像雛鳥振翅般抖兩抖，周靈兒撲哧笑出聲，“你就是翅膀變硬，也翻不出四美姐的五指山。”

司琦琦嚎啕大哭，“我什麼時候才能解脫啊？”

“你就知足吧！”葉敏罵了一句，她的眼眶不知何時泛起一絲紅。

門口倒灌進一陣冷風，葉敏渾身一顫，打了個噴嚏。

司琦琦這才注意到葉敏是光腳穿拖鞋跑下樓的，連外套都沒穿，她趕緊脫下羽絨襖披在葉敏身上，周靈兒跑去關玻璃門，又給葉敏端來一杯熱水。

葉敏抱住水杯，身上逐漸暖和。

司琦琦狗腿地遞上一串烤肉。

周靈兒撥弄着烤茄子中濃濃的蒜泥，有意無意地問，“小敏，你有沒有喊你媽住一晚？”

“喊個屁！她愛走不走！”葉敏抽了抽鼻子，忽然大聲罵道，“司琦琦你灑那麼多辣椒粉，想辣死我？”

司琦琦抖抖翅膀，嘿嘿一笑，“肌無力。”

葉敏翻了個白眼，對準辣椒粉最多的那塊肉大口咬下去，一時間，眼淚與鼻涕齊飛，“辣死了，辣死了！”

周靈兒連忙遞上紙巾，葉敏大灌一口水，呼哧呼哧吐出舌頭喘氣。

“幹嘛這樣看我？”葉敏擦幹淨臉，發現身旁兩人同時用那種“别裝了，想哭就哭”的眼神盯住自己。

葉敏将竹簽串一摔，攤牌道，“我承認，羨慕過你們，可更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快活。我媽不來的時候，我偶爾會想她，會可憐自己。可她來了，我又發覺并沒有多想念她。如果有個人能代替她對我噓寒問暖，她是不是我媽媽，無關緊要。”

周靈兒沒說話。

司琦琦倒像是有感而發，“媽媽的愛是冬天的老棉襖，不穿會冷，穿上又厚又重還喘不過氣。你說為什麼不能是羽絨襖呢，輕薄暖和，穿着該多舒服啊。”

“你真貪心。”葉敏笑罵。

“我媽是羽絨襖，不大不小，不輕不重，哪兒哪兒都好，我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周靈兒甜甜地笑了，在家她是備受爸媽關注的小公主，在朋友這兒，她也是被寵溺的小妹妹，每次葉敏看見她笑起來的樣子，都快樂地想清唱這是個美麗可愛的小世界。

葉敏喝完水，将杯子擲下，“你們吃吧，我回去了。”

“蛋糕！”司琦琦提醒。

葉敏盯住司琦琦，“我氣還沒消！”

司琦琦纏住葉敏的手，“吃完才有力氣繼續生。”

“你當我生孩子呢！”葉敏作勢要打琦琦，琦琦笑着往後躲，兩人一打一鬧間，周靈兒喊住她們，“你倆别生了，快來看那是誰！”

瑟瑟寒風中，方南山獨身立于路燈下方，樹影斑駁搖曳，少年望向路口，像在等人，唇角眉間盡是暖融融的笑意。

燒烤店内，三人又問老闆要來三十隻烤肉串，一盤油爆花生米，一碟拍黃瓜，外加三瓶北冰洋，坐等大戲開場。

馬路對面，餘小島歡快地蹦至方南山面前，揚起笑臉。

方南山像是啊了一聲，有些不敢相信地伸手去觸碰餘小島的發尾，小島沒有倒退，反而迎了上去，調皮地繞起發尾去癢癢方南山。

方南山的手微微一縮，眼角笑意卻更濃了。

周靈兒忽然感歎，“餘小島笑起來真好看。”

葉敏奇怪地捂嘴，“昨天，她是短發。”

司琦琦解釋，“我媽給接的。”

餘小島将手中校服遞給方南山，兩人鑽進身後清湯攤子。

司琦琦喃喃，“原來是方南山的衣服啊。”

兩人的身影在清湯鋪子磨砂防風簾的遮擋下變得模糊不清，燒烤店内三人隻能隐約看見兩人面對而坐，方南山一直保持着端坐姿勢，連做舀清湯入口這個動作都不肯低頭，像被釘在原地，目光緊緊鎖死對面的女生，一刻不離。

餘小島的動作就.....比較奇怪，讓人費解。自從入座後，她的頭頂好似懸着一把吃人的鍘刀，才輕輕一擡頭，就被吓得隻剩半條命般趕緊垂下，可沒逃多久，又耐不住吸引似地掙紮着要重新擡起，不知道是鍘刀的嘴巴上長了塊磁石，還是對面那個人的眼裡藏了一口磁鐵礦。

葉敏嚼了口黃瓜，指着對面說，“别攔我，我給方南山送根鐵榔頭去，打地鼠專用。”

周靈兒很懂似的搖了搖手，誇張地拉長聲音，“方南山哪兒舍得啊？”

葉敏橫咬了一口烤肉串，有點不太相信地問，“他倆是不是在談戀愛？”

自以為是情感專家的周靈兒拍着胸脯打包票确認，“我磕他倆，般配。”

司琦琦一邊津津有味地觀看現場版偶像劇一邊往嘴裡扔花生米，一顆，兩顆，三顆……數到第六顆時，她忽然一拍大腿，“他倆好了，我哥怎麼辦？”

周靈兒臉色一變，脫口問道，“許清晨也喜歡餘小島？”

司琦琦連忙擺手，“沒有。”

葉敏瞪向司琦琦，“為什麼這麼說？”

司琦琦瞅了眼神色慌張的周靈兒，趕緊糊弄道，“我的意思是，我哥和方南山關系那麼好，餘小島把方南山搶走了，我哥不就孤家寡人了嗎？”

周靈兒這才喘口氣，她撲哧笑出聲，“還有我呢！”

司琦琦翻了個白眼，一轉頭，發現葉敏面色嚴肅地盯住自己，她不由吐吐舌。

方南山和餘小島吃完清湯從防風簾中走出，兩人背影很快消失在路口，周靈兒吃完最後一根肉串，拍拍肚皮表示飯吃飽了，戲看夠了，她要回家。司琦琦提出送葉敏上樓，三人在燒烤店作别。

樓道中，葉敏問司琦琦，“真的？”

司琦琦當然知道葉敏在問什麼，她含含糊糊地點點頭，“不然我哥那麼寶貝他那塊滑闆，怎麼随随便便就送給餘小島了呢？”

“你别告訴靈兒。”葉敏交代。

“靈兒比我們想象中強大。”司琦琦反倒不以為然，“而且我總覺得靈兒對我哥的感覺，不像喜歡。”

“那是什麼？”葉敏問。

“崇拜？”司琦琦想了想，又搖搖頭，“我也說不清，畢竟我也沒喜歡過誰。”

“我更沒有。”葉敏長籲一口氣。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葉敏不知道，她甚至不想知道，在她眼裡，不管哪種感情都是黏糊糊的東西，而她最讨厭拖泥帶水。

葉敏将羽絨襖還給司琦琦，正欲進門，司琦琦喊住她，“那天晚上，你猜我媽跟我說什麼了？”

葉敏退回門後，打趣道，“要跟你斷絕母女關系？”

司琦琦搖頭，“她說，哪怕我一事無成，她也願意養我一輩子。”

葉敏怔了怔，然後輕笑出聲，“恭喜你啊，有一個好媽媽。”

說完，她作勢關門。

司琦琦趕緊拽住葉敏的手攔住她，“小敏，我不是想炫耀，我的意思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或許你可以告訴你媽媽，你很想她。有些話不說出口，永遠也得不到回答。就像你說的，我不該前怕狼後怕虎，你也，也可以勇敢一點。”

“誰告訴你我想她了？”葉敏惡狠狠地盯住司琦琦，生生将她逼退一步。

“司琦琦，有本事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你少管！”

“砰”地一聲門響，連句告别都沒有，葉敏鎖上了門。

風湧進樓道，将安全門拍打作響，司琦琦順手關門，門卻紋絲不動，司琦琦探身進樓道，感應燈亮，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樓道間垃圾桶旁遍地堆滿了全新未開封的進口零食，巧克力，芝士餅幹，黃油曲奇，薯片洋蔥圈……全是司琦琦逛超市時連看都不敢看的高級貨。

“葉敏！你這個暴殄天物的家夥！”司琦琦氣得大罵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