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笑了一聲,慢慢說道,“如果真像你所說,不管結果如何,你隻希望她知道這個世界依然有人愛她,那又為什麼非得鬧得人盡皆知,你為她考慮過嗎?”
“你胡說!”土狗猛然轉過身恨恨地盯住小島,心底那點兒肮髒的小秘密突然間被人明目張膽地宣之于口,土狗怒不可遏。
“你專程坐車去買賀卡,你專程為她學小号,這些本是你心甘情願的付出,你若想她知道,你便告訴她,你若想隐藏,她不知道是理所當然,難道你對她掏心掏肺,她便要回報你誓死相随?愛情不是平等的,你做的那些不過是你的自我感動罷了。”小島聲音很輕,語速不急不緩,卻仿佛利刃一刀挑破了看上去的美好。
土狗臉色蒼白,好似遮羞布被扯開,驚慌亂了一地,“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這樣,我沒想逼她,我隻想試一次,試......”
“王德财,喜歡不是占有。”小島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土狗,柳月榕最終還是沒聽到那句你很好。
土狗怔在原地,陷入一片茫然之中,他原本以為在所有人面前大聲說出愛足以顯示他的愛大膽而熱烈,真摯且浪漫,足以讓柳月榕相信他是勇敢的,值得她去愛,卻沒想到他對愛的定義從頭到尾竟是錯的。
“許清晨有什麼好?”土狗突然尖銳地叫出聲,“他到底有什麼好?你們都喜歡他!不就是有個好爸爸嗎?家裡有權有錢了不起嗎?憑什麼全世界圍着他轉?他有什麼本事?一百五的試卷考一百分,老師還要表揚他?不害臊!換做我,早就挖個地洞鑽進去一輩子不出來見人了!”
“啪”地一聲,物理課本重重砸在土狗腳側,土狗吓得身子一縮,如同一條喪家之犬,“你,你幹嘛打我?”
“我真後悔幫你這條瞎了眼的土狗說話!你看見柳月榕趴在許清晨身上,她就喜歡許清晨了?哪天她沒站穩,倒你身上,她就喜歡你了?再說喜歡許清晨有錯嗎?柳月榕為什麼不能喜歡許清晨?她喜歡誰是她的自由,不管她喜不喜歡許清晨,你都沒資格在這裡非議。還有!我告訴你,許清晨好的地方多着呢,他長得高,長得帥,心地善良,待人真誠,沒有半點兒公子哥的壞脾氣,對朋友有情有義,對父母關心孝順,哪怕不相識的路人需要幫助時,他也會眼都不眨地仗義相助,這是我在這個冰窟窿待了半年沒見過旁人擁有的,你摸摸你那顆被豬油蒙了的心,你有人家好嗎?”
面對小島的咄咄逼問,土狗一時哽在原地,他幽怨地斜了小島一眼,“他有你說的那麼好嗎?我看你才被豬油蒙了心。”
小島被氣得多看他一眼都煩,她一把撐起身子,憤然朝教室後門離去。
一股烤鱿魚的香氣突然竄進鼻尖,小島不可置信地摸摸肚子,不餓啊,難道在做夢?天哪,太香了!
教室後門被拽開那一刻,小島愣在原地,許清晨舔着一張狗臉,乖乖站在門口,一臉癡笑。
小島嗅了嗅鼻子,狐疑地看向許清晨胸口,那兒是味道之源。
許清晨趕緊劃開羽絨襖,從懷中掏出一把錫紙包住的熱乎乎的烤鱿魚串兒,“熱着呢,快吃。”
小島愣愣地接過,“不燙嗎?”
許清晨搖頭,傻傻地笑。
小島又氣又想笑,“也不怕衣服沾上油回家被罵。”
“不怕。”許清晨毫不在意,繼續舔笑。
“這味道一天都散不了。”
“我喜歡,你管我?”許清晨仍在舔笑。
小島徹底沒脾氣了,示意許清晨往外走,“我不想在教室吃。”
許清晨立刻蹲下身,擺出一匹坐騎應有的跪姿,“走,咱們上樓頂。”
這回小島沒拒絕,她反手将後門鎖死,毫不客氣地跳上了許清晨的背。
“你剛才誇我的話,都是真的?”樓梯上,許清晨美滋滋地問。
小島踢了他一腳,“假的!”
一腳不夠,小島又踢一腳,“讓你聽牆角!”
“哎喲,我的屁股!”許清晨大叫。
“你别亂叫,我才沒踢你屁股!”小島又踢一腳。
“狗踢的!”
“狗别叫!”
許清晨扭過頭,貼近小島的臉,奶兇奶兇地叫了兩句,“汪!汪!”
小島伏在許清晨肩頭,噗哧笑出聲,清甜的笑聲響在耳畔,這是許清晨聽過最動人的笑聲。
說是樓頂,其實并不算,因為通往七樓天台的鐵門常年緊鎖,兩人便坐在緊挨着鐵門的最高一級台階上,好在沒什麼人會爬到此處來,小島便放心地大口嚼着筋道香脆的烤鱿魚須,無比滿足。
“好吃!”小島邊吃邊傻樂,許清晨看她吃得香,比自己吃到饕餮美味還要開心,眼中盡是笑意。
小島遞給許清晨一串,“一起吃才香。”
許清晨嘗了嘗,表示味道不錯,“這是白師傅能買到的最新鮮的鱿魚了,怎麼樣?達到你的要求沒?”
小島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還出動白師傅啦?”
“不然呢?”許清晨攤攤手,“你那張嘴可不好伺候。”
小島朝許清晨翻了個白眼,小心翼翼地問,“是阿姨幫我拜托白師傅的嗎?”
“我問我媽哪兒能帶你吃到全江城最新鮮的八爪魚,她主動給白師傅打了個電話。”
小島受寵若驚,她歪過頭看向許清晨,“阿姨平時什麼口味?她喜歡吃什麼?”
“我媽?”許清晨想了想,“我媽喜歡吃辣,辣椒炒肉片,酸辣土豆絲,煎青椒,我們家吃火鍋時,她一人吃辣鍋。”
“可是上次你說你媽擅長燒油焖大蝦番茄牛腩糖醋裡脊羅宋湯,這些都是酸甜口味?”
許清晨愣了愣,他摸摸腦袋,“喔,這些是我愛吃的菜。”
“她平時不做辣的菜?”
許清晨搖頭,“她很少單獨給自己下廚。”
“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媽,”小島責怪地瞪了許清晨一眼,她拍拍胸脯,“改天我做給阿姨吃,我做的酸辣土豆絲我爸每次都光盤。”
許清晨期盼地亮起眼睛,“說話算話,不許騙我。”
“又不是做給你吃的,你盛碗白米飯,下桌吃!”小島毫不客氣地一揮手要将許清晨趕走。
“憑什麼不給我吃?我趕急趕忙地從教室跑到食堂又跑回來,小命都快跑沒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一副快點哄哄我的樣子。
小島哼了一聲,懶得慣他,岔開話題問道,“阿姨這幾天留在醫院,你怎麼吃飯?”
“食堂呗。”沒人哄他,許清晨表示很委屈。
“明天開始早飯我給你帶,菠蘿包,行不?”
許清晨的嘴角又重新向上彎彎翹起,“隻要不是大餅,什麼都行。”
小島輕笑一聲,一本正經地問,“那天柳月榕是跟你表白嗎?”
“怎麼可能?”許清晨的語氣好像小島在說天方夜譚。
“那天她不是......?”小島有點說不出口。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就撲了過來,我跟她不熟!”許清晨急得百口莫辯,“我發誓,自高一開學算起,我和她說話沒超過三次。”
小島突然捅了許清晨一下,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噤聲。
樓梯洞口好像探出一個身影,飛快地閃了一下便消失不見,許清晨下樓去追,可什麼也沒看到。
陸陸續續不斷有人從食堂回到教室,安靜的教學樓哄鬧聲逐漸變響。
許清晨走回樓頂,小島恰好吃完最後一串鱿魚須,許清晨突然指向小島大笑出聲。
“笑什麼笑?”小島怒道。
“哈哈哈!”許清晨笑得前仰後合,根本來不及說話。
小島将竹簽瞄準許清晨,生氣地喊,“你再笑,我把你戳成篩子!”
許清晨一手扶住欄杆,另一隻手摸向嘴角朝小島示意。
小島狐疑伸出五隻手指在嘴巴周圍各踩一個點,然後探手一瞧,果然,每個手指頭指腹處都被醬汁染出了一個圓點點,像五個調皮的小人齊朝她吐舌頭,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她的嘴,和吃過屎應該沒啥區别。
小島長嚎一聲,“啊!怎麼辦?我沒帶紙!”
“啊,怎麼辦?我也沒帶紙。”許清晨學着她嚎,一臉幸災樂禍。
小島掃了那二貨一眼,迅速地恢複冷靜,“走,我們回教室。”
許清晨盯住小島的唇角,憋笑問,“就這樣回?你不怕被人笑?”
“就這樣回。”小島站起身,昂起頭,大義凜然。
許清晨抱拳佩服,又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島一瘸一拐下了兩節樓梯,忽然可憐巴巴地望向許清晨,“你扶我一下嘛?”
許清晨下意識地覺得哪兒不對,可還是伸出了手。
在許清晨即将抓住小島手臂的那一刻,小島猛然反手抓住許清晨,将他的袖子當做肉串一般飛速往上一撸,對準許清晨光潔的手臂就是一口。
許清晨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直盯住那個咬他手臂的兇犯,心突突地狂跳。
那兇犯不僅咬,咬完了,她竟還抹嘴,滿嘴醬汁擦得幹幹淨淨。
許清晨怔怔看着手臂上那道流星軌迹般的醬汁印記,她的雙唇觸上他手臂那一刻的溫熱好似一把烈火瞬間将他所有思緒燃盡,許清晨大腦空白一片。
“讓你笑我,哈哈哈。”
小島松開許清晨手臂,趁他發呆的功夫蹦跶着一隻腿趕緊開溜。
許清晨被氣得七竅生煙,氣血翻湧,他死死盯住小島的背影,嘴角緩緩迸出三個字,“餘,小,島!”
我要是再上你的當,我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