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雨早停,明日高懸。
甯王府一大早管事邱伯便忙起來,他快步來到世子的院子,看見婢女們已經端着梳洗的物什出來了,攔住了她們問:“世子何時起身的?”
一綠衣婢女回:“約莫是兩刻鐘前,眼下世子已經在用早膳了。”
邱伯有些驚奇,從前世子可是卡着上早值的時間去的,但近段時間卻常常早起,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呀。
他也不敢多問什麼,擺擺手讓婢女們退下,自己颠颠兒地進了院子,撩起門外擋蚊蟲的紗簾,看見梁恒正坐在屋裡用膳。
聽聞聲響,梁恒擡眸随意看了一眼,見是府中的邱管事,就繼續喝着清粥,不急不慢地待聽聽邱伯又來問什麼。
“世子今日起的可早,”邱伯走近幾步,臉色擔憂:“莫不是昨夜沒睡好?”
梁恒放下碗筷,接過身旁婢女遞來的帕子揩唇,漫不經心道:“邱伯多慮了,我睡得很好。”
邱伯仔細看了眼梁恒的臉色,青年一襲绯色官袍,襯得面容豐神俊朗,正襟危坐在案前,氣質矜貴,狀态确實沒有從前那般頹喪,看來昨夜還是休息的不錯。他便舒了口氣,回道:“···那,那就好,這兩日府上的安神香用完了,奴擔心世子你沒睡好,特來看一看世子。”
梁恒起身,震了震衣袖,拿過一旁烏木盒中的玉骨扇,向外走去:“勞邱伯擔憂。”
他走得大步流星,邱伯一個老人家自然追不上,隻好拍了拍梁恒身邊的蓬頭小厮升吉,囑咐道:“好生看着世子,有什麼事要及時對王妃說。”
升吉一身褐衣,在邱伯寬碩的身旁像個瘦猴,他聽到邱伯沉悶的聲音,隻垂頭弓腰道:“是。”
邱伯睨了身邊瘦高的小厮一眼,沒放在心上:“去吧,别讓世子等你。”
“是,邱管事。”
升吉應了聲,不敢多留,忙不疊出了門,看見世子已經登上馬車,他過去問:“世子,去大理寺還是?”
梁恒以扇稍撩起布簾衣角,聲音微沉:“先去大理寺。”
“是。”
馬車穿過早市,行到大理寺門前,梁恒不等升吉放下馬凳,自己跳下車徑直去了寺内,升吉一愣,擡眸看着梁恒的背影,不明感到一股殺氣。
夭壽夭壽,世子不會又要找什麼事吧?!
升吉小跑跟上去,眼瞧着梁恒嘴角帶笑,卻如玉面修羅,要去索人魂魄,實在駭人啊!
他打了個手勢讓跟着的小厮去找魏大人,自己硬着頭皮快步走到梁恒身側,唯唯諾諾地問道:“···額,世子,我們,我們是要去···”
話還沒問完,升吉便聽到梁恒輕笑一聲,朗聲道:“胡大人,真是好巧啊。”
胡,胡大人?!
升吉心中一驚,擡頭看向對面,正是與自家世子同僚的穿着同樣一襲官袍的胡少卿胡唐。這兩人天生的不對付,說話不夾槍帶棒的根本說不下去,若不是本朝對為官之禮查的緊,兩人真是恨不得說不開時找個地方打起來。
方才就覺得自家世子笑得一臉詭異,果然沒錯,但現在自家根本在兩個大人面前勸不上話,升吉隻好先拖一會:“世子,馬大人,這大清早的,我們先進去說吧。”
清晨到底涼爽些,大部分上早值的官人都趕着這個時間來,梁恒與胡唐正好站在必經之處,一側的路上人來人往,路過的都要把眼皮子掀起來偏頭朝這邊看兩眼,見到是這兩個人,眼中的困意都消散了三分,梁恒身後的升吉心裡急得,他真是怕了兩位活閻王打起來。
胡唐被梁恒攔住去路,隻是看着眼前拿着折扇吊兒郎當的公子哥,聽完升吉的話哼了一聲,沒把梁恒放在眼裡,正要走,卻被人擡腳攔住了去路。
他看向那皂靴的主人,又看了看路過的同僚,忍下一大早的怒氣,咬牙問:“梁久熙,你什麼意思?”
“噢,原來是胡大人沒路走了,”梁恒收起折扇,走到胡唐身邊,深邃的眼眸帶着瘆人的笑意,低聲道:“我走了,胡大人才有路走呐。”
男子聲色低沉,浮着一點笑意,好像在和人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話,可聽在胡唐耳中,卻不是那麼回事。
胡唐心中抖了一下,他這幾日根本沒和梁恒說上什麼話,這個公子哥又犯什麼病?
“梁久熙,你到底什麼意思?”
胡唐真是不懂,他皺眉看了眼梁恒:“還是這幾日梁大人休沐太過無趣,所以回來成心找我茬?”
梁恒看着胡唐這蠢樣,估計不是他幹的了,這靈智還是沒開透啊,給人當槍使了都還這邊拌嘴呢。
他不由嗤笑一聲:“胡大人還沒那麼重要,以至于被我惦記着,有和我頂嘴的空兒,不如去查查自己手下哪兒出了差錯吧。”
“梁某好心提醒一句,胡大人可要好好關心一下下屬,不然等哪天‘不、小、心’下馬了,那可連擋在梁某面前的身份都沒有了啊。”
這話說的真是欠揍的很,所以話一說完,梁恒就拂袖離去,身姿輕盈,不給人反應時間,而被他落在身後的胡唐就要面色沉重許多了。
梁恒絕不是吃飽了撐的來提醒自己,莫不是底下人真有什麼事瞞着自己,還是說,有了異心人?
任由胡唐一頭霧水的回去,梁恒回去路上剛好碰到匆匆趕來的魏機。
“梁大人,你可别胡···”魏機見到梁恒急忙上去,剛說了半句,發現梁大人面色如常,而他身後的升吉也沒說話,魏機不由頓住:“···大人,你沒事吧?”